“說說看唄!”慕韻蘭嬌笑道:
衛修想了想,清了清喉嚨道:
“之所以判斷為元朝之物,而非明朝,說起來也是有幾分僥倖。衛某之前考古過一座元墓,也算是第一時間大飽眼福,對於元朝之物有著特殊的直覺,當然直覺不能拿來說事,但是在我們這一行,有些行貨是根本不需要具體鑑賞,只一眼就可以判斷出這是贗品,其根就在於直覺上,真的東西看多了,假的自然一眼便能發覺不對勁,這算是一個理由。”
衛修這個理由說得外行人只會覺得是在故弄玄虛,然而內行人卻知道這的確能算是一個理由。
“這第二,掐絲琺琅雖然幾乎與鏨胎琺琅同時在元朝大規模傳入我華夏,但是卻是在明朝興盛起來,隨後更是幾乎獨佔琺琅製作市場,甚至景泰藍這個稱呼就是從掐絲琺琅脫胎而來,然而縱觀至今出土的明朝掐絲琺琅,就可以發現多有斷絲現象,甚至出現垂直整條斷裂而開。”
“這一現象隨著冶銅工藝的提升,到了清代之後的掐絲琺琅才終於改善,極少有斷絲的情況發生。”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這件琺琅彩絕對不是清朝之物,現在的論點是這是元朝之物,還是明朝之物對吧?由斷絲這一常見現象,可以推斷出這很可能並不是明朝之物,而是元朝歐洲工匠所做的掐絲琺琅,或者乾脆就是掠奪而來的琺琅成品。當然這並非絕對,畢竟例外就是證明規律的存在,明朝也有製作極為完美的掐絲琺琅。”
“其三,明代琺琅彩多為陳設、祭祀之用,這件花瓶造型的琺琅彩倒是少見,當然這個論據依舊不太充分。”
“第四,縱觀整體整體風格,楊伯達先生認為,明代宣德時期掐絲琺琅器構圖嚴謹,掐絲或活潑生動,格調典雅;嘉靖時期構圖繁密,掐絲粗獷,色調對比強烈;萬曆時期構圖繁複,掐絲潦草,色調熱烈。”
“而再看桌子上這件掐絲琺琅,構圖略帶一絲散漫,掐絲嚴謹之餘卻少了掐絲琺琅應有的細膩,我想著應該是運用了鏨胎技法的緣故,所以單就以風格而論,這並不像明代之物。當然還是那句老話,各朝各代總有例外的存在,這個證據依舊不太嚴謹。”
“第五……”
衛修剛說到這,慕韻蘭便驚訝的道:“還有證據?”
“當然了!”衛修理所當然的道,聽到這話的慕韻蘭心中幾乎已經肯定這就是元代之物了,因為別看衛修一口一個證據不充足,但是當所有的不充足的證據與巧合綜合到一起,那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第五呢?”沈萬國卻聽得如痴如醉,趕緊追問。
“第五其實也沒什麼,乃是從纏枝蓮紋上的辨認,元代纏枝蓮紋佈局疏密有致,線條全部都是用單線勾勒,花瓣短而肥腴,花心呈桃形。而隨著時間推移,大約明朝中期之後的纏枝蓮紋的佈局趨於繁縟,開始以雙線勾勒,花瓣也趨於瘦尖。這有點類似唐朝以胖為美,而現在卻以骨感為美的一般。再看看這件琺琅彩,正是單線勾勒,當然這點依舊很難嚴謹的證明這是元代之物,畢竟明初也有發現使用單線勾勒的纏枝蓮紋。”
說到這,衛修都露出無奈的笑容道:“大概也就是這幾點,幾乎哪一點證據都有些不充足,所以我才準備帶回內地,徹底鑑定一次。”
衛修說完之後,房間裡一片靜謐,沈萬國與慕韻蘭久久難以回過神來的,盛名之下無虛士!難怪人家年紀輕輕就能被推上去做考古隊隊長,沒有幾把刷子,被推上去也是出醜啊!
“沒想到區區一件琺琅彩竟有如此精彩,之前多有唐突,衛先生不要在意啊!”慕韻蘭說的是藏品交流之事,畢竟此時看來她所提出的交換,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衛修無所謂的搖了搖頭道:“沒事,我這個也不一定就是元朝琺琅,這個還是等回去具體鑑定之後才能得出結論,到時候萬一要是我眼拙看錯了,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聽到衛修自黑的言語,沈萬國笑道:“賢侄太謙虛了,我在此道雖然不是專家,不過也算是久病成郎中,耳濡目染之下倒也知道一些,聽賢侄之前絲絲入扣的分析我覺得這八成因該是元朝鏨胎琺琅……”
說到這,沈萬國忽然想到什麼,露出異色道:“賢侄在拍賣之時就已經知道了嗎?不然怎麼會如此大幅度的加價競拍?”
衛修沒想到沈萬國竟然能想到這一步,心思一動道:“勉強算是吧,當時離得遠,雖然有顯示器,但是看得終究不清楚,當時也就憑直覺拍下的。”
聽到這話的沈萬國表情不變,心中卻愈發震撼: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