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下來,有時甚至連作詩者自己都會一時激動而忘記,不過南山聽一遍便能心領神會,之後提筆無誤記下。
除此之外她還難得謙恭識趣,錄詩之餘,還不忘在合適的時候起身給娘子們斟酒。
得到的酬勞往往是一些絹布或是上好的婺州赤松澗米,有時還會有餳吃。
小門小戶,養家餬口,理所應當。
此時,裴渠伸手將那幅畫拿過來,低著頭一絲不苟地卷好,再然後竟是收下了!
事實上他很有興致聽南山將所有的畫卷一一說完,如徐妙文所言,這個媒官的確不簡單。妙文不過隨便一指,她便鋪好了路讓人走。崔娘子並不是她特別準備的一位,所有被帶到這裡的畫卷,都自有她的一套思路。不論妙文方才指的是哪一個,她都有走下去的辦法。
似乎可堪大用,但裴渠看不透她。
聰明的確是聰明,卻聰明得別有用心。
南山施施然起了身,低頭彎腰:“既然郎君收下了,那下月初三,某在白馬寺候著郎君。”
“好。”裴渠全無異議地接受了她這個提議,隨後只見南山麻利有序地收好桌上畫卷,再次躬身施禮出去了。
徐妙文陡然笑出聲:“雲起,你等著,我總有一天要撕碎她的臉。”
典獄出身的徐妙文,對南山的笑臉感到十分不爽,那笑臉明明溫和友善,卻看得人心中發慌。他若是個妖怪,那南山就是個身量還未長足的人精。當下看在南山渾身本事的份上,他決心要忍一忍,可心裡卻想等哪天將南山給使盡了,便要撕碎她的嘴臉解恨。
“可以。”裴渠說著也起了身,“假若徐兄不打算吃清風飯了。”
所謂清風飯,乃是消夏良品,因做起來略是麻煩故而很少能吃到。水晶飯加龍精粉與龍腦末拌過,再加酪漿調好,垂下冰池或井中,冷透了才可食用。
此時雖未到盛夏,但太陽卻仍是過分惡毒了些,吃些涼涼的才爽快。徐妙文來時便琢磨著裴渠會預備什麼好吃的給他,沒料這廝竟準備了清風飯!
一物降一物。
徐妙文薄唇一撇,惡狠狠地在心裡罵了他一句,卻又為一碗飯折了腰,不得不恢復了一張笑臉。
直到此時,站在走廊裡的南山才悄無聲息地邁開腿走了。
——*——*——*——*——
及至下午,府中迎來了一隻大澡盆。
徐妙文炫耀似的將府裡上上下下都喊來看澡盆,他瞅瞅剛乾完農活的裴渠:“你真是好髒。”快自己跳進去洗洗吧。
結果裴渠沒理他,徑直去後邊洗手去了。
一眾人等都在大澡盆邊上站著,徐妙文一雙風目掃了一圈:“南媒官呢?”
管事小老頭答:“南媒官出去了。”
“出去了?”徐妙文反問一聲,隨後為南山感到惋惜,這麼厲害新奇古怪的一隻澡盆,這個丫頭片子真是沒有眼福,隨她去了!
徐妙文跑去將洗完手的裴渠拽回來,站定後命人往裡注熱水。平白無奇的澡盆裡竟然漸漸現出了紋路,細看竟是一隻怪物,且還會動!管事小老頭驚得瞪大了眼,石慶也是覺著自己眼花,唯有徐妙文嘴裡哼哼唧唧,一副“看我帶來的澡盆是不是很厲害”的得意樣。
他扭頭看裴渠:“這很厲害啊是不是?!”
裴渠看了半天,開金口總結:“癲病。”
“誒?”徐妙文回過神陡然嚷道,“喂喂喂雲起啊做人不能這般沒良心,我哪裡得罪你了你罵我——”
裴渠指指那澡盆裡似乎還在動的紋路:“說的是它。”
徐妙文閉了嘴,府裡一眾人都帶著一種很爽的表情微妙地抿住了嘴,一致得出了結論——徐少卿妄圖討好七郎未果反被嫌棄,不愧是咎由自取,大快人心!
儘管如此,最終這巨大又古怪的澡盆還是囂張跋扈地入駐了七郎臥房,的角落。
再尋常不過的一日眼看著就要過去,閉坊鼓聲響起來,南山卻遲遲未歸。黑心的管事老頭吩咐門房不等了,直接就放好了大栓,將最後一下鼓聲關在了裴家大門外。
入暮後正是蠛蚊猖獗作威的鼎盛時機,徐妙文一邊嚷嚷著要燒死這些下作的蚊子,一邊心滿意足地吃完了滿滿兩碗清風飯,末了捧一杯酸酪慢悠悠喝著,跟裴渠說:“我倒有個主意留那破丫頭給你做事。”
他語氣一本正經,裴渠都放下了手中杯子等他下文。這廝卻說:“啊你娶了她一勞永逸。”
裴渠又拿起杯子繼續喝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