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這麼死在這裡會怎麼樣呢?夏子凌突然想到師父之前說的,變成生魂遊離三界之外,也許師父說的是真的,但是有沒有可能……這麼一死就回去了呢?夏子凌忽然覺得這樣被動地服從死亡也不見得是壞事,試一試又何妨,還免得他努力致斯,蜀王對他仍是一副高冷不已的面孔。
看到夏子凌無動於衷,似乎比剛才還更沒了鬥志,沐晟忍不住心中又急又怒,一陣狂砍擊退圍攻的一群敵兵。元軍見殺了那麼大半日,這手持雙劍的將軍不僅不現疲態,反而越戰越勇,近身三尺之內無一人生還。元軍也是娘生的、肉長的,焉有不怕死之理,被沐晟瘋了似的反擊一通,一時之間大家都不敢圍過來,紛紛轉移了攻擊目標。
敵人退卻,沐晟轉身目眥欲裂,雙手搖晃著夏子凌的肩膀吼到:“你這是做什麼?自暴自棄?想死?為什麼不起來戰鬥!”
夏子凌:“……”他其實沒有真的很想死,只不過實在沒有力氣了而已。
“起來,如果我們活著回到應天,我……”沐晟突然發現好像找不到說服夏子凌的理由,他不想他死,總覺得看到這個人倒下會無比的刺眼。但是……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於是,他只有幹吼到:“總之,你不能死,也不許死!”
夏子凌看了沐晟幾秒,爬起身來,緊握住長|槍說到:“知道了,我們繼續。”
沐晟對他那麼快便振作起來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怔了片刻才持劍追了上去。其實夏子凌也沒有求死的意思,不過是沐晟自己太緊張罷了。被他這麼一頓搖晃外加一吼,剛才試試“是不是死了就能回現世”的想法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算了吧,能活一天就活一天,大明朝雖然不比現代好玩,可是總比做鬼要強吧。
況且夏子凌也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剛才在地上休息了那麼一會,身上又來了些力氣,既然沐晟那麼看得起自己,他且與他一同戰到最後一刻再說吧。
戰場的另一邊,沐英似乎感覺到兒子在拼死抗爭。他派沐晟去執行擾亂敵後的任務,自然也不是想讓他去送死的。是以正值當打之年的沐將軍帶領右軍,勇不可擋,白石江畔元軍屍橫片野,右軍如同一把尖利的楔子已經殺到了敵軍大營內。
“撤!”達裡麻見大勢已去,終於下了這個命令。今天的白石江註定成為血祭之地,他手下十萬精兵,所剩不到三分之一,這一戰其實還未開打,戰局就已經定下,輸只不過是早晚而已。
逃跑的路線是早就策劃好的,軍令一下,達裡麻立刻帶領一隊心腹沿南岸準備從妙高山退至昆明。回到梁王身邊,不管是在雲南繼續打游擊戰,還是偷偷潛回北元,至少都還有一線生機。 曲靖白石江南岸,元軍大帳內,方臉闊耳的達裡麻正一身戎裝走來走去。由於步子邁得很大,左耳上碩大的圓形耳環搖來晃去,看得人心煩意亂。
突然,一個蒙古族打扮的漢子掀簾進入帳中,說到:“稟丞相,探子來報,傅友德大軍停在北岸十里之外,既不似要紮營,又沒有繼續行進的意思。”
既不往前走又不紮營?傅友德,你究竟想幹什麼?!達裡麻煩躁地吼到:“再探!”
來人應了聲“是”,立刻退出帳外。達裡麻再次煩躁地來回走了幾圈,而後頹然坐在了塌上。他達裡麻梁王手下第一猛將的名聲不是白當的,就算放在整個大元朝,無論是單打獨鬥還是率軍打戰,他也是能排到前十的人物,況且他這手下十萬精兵個個能征善戰。
雲南從來就不是什麼太平之地,與少數民族大大小小的戰鬥不斷,達裡麻從未吃過敗戰,哪怕是之前很囂張的段氏,也被他壓的一點氣焰都沒有了。
他這個人打戰,從不輕敵,也不焦躁,之前雖然料想傅友德遠道而來,應當養精蓄銳之後再與自己決戰,但他也沒有憑自己的主觀臆斷就安於城內夜夜笙歌,而是早早在江邊屯兵守候,日日派人打探明軍動向,甚至每夜和衣而睡,以備突發之急。
如此慎重,他卻仍然恐慌不已,不詳的預感在心頭揮之不去。精兵良將,又據有曲靖這一險地,他還怕什麼?他其實怕的不是明朝三十萬大軍,雖然他手中兵馬只有明軍的三分之一,但以少勝多的戰役他也不是沒打過。蒙古男兒天下無敵,聖武皇帝成吉思汗當年鐵騎踏遍天下,有幾次不是以寡敵眾?然而,元朝氣數已盡,如王保保那樣的名將舉全國精兵仍然打不過朱元璋,他小小的達裡麻又能翻出什麼花樣?
明朝建立已經近二十年,北元朝廷也搬到了鳥不拉屎的漠北,之前朱元璋未對雲南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