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個人的脾氣一點都沒有變,依然還是率性而為、無所顧忌。
“貴幫扣留白雲宮女弟子,強索靈藥,未免太過無禮了。”她暗自吸了一口氣,力圖讓自己的聲音清靜平穩,這些場面上的話,對於自小受過詩禮家教的她來說是熟極而流,“衛二公子,今日華瓔和師妹們前來,便是要帶回我們的姐妹。”
她的一番話如珠玉般清亮的落在樓裡,然後手指握緊了劍鞘,等著倚窗而立的那個人回答——一瞬間,華瓔只覺得心裡翻江倒海。
如若他不答應放人——依他那樣的脾氣,是絕對不會輕易退後一步讓人的。
——那末,難道她真的只能對他拔劍麼?
然而,她的話放出去了,半晌,那個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雨簾的人卻沒有回話。
連旁邊站著的鼎劍閣弟子都覺得當家的未免太凌人——畢竟風閣主病入膏肓,解藥還要靠著人家手裡的那株青鸞花,這般的不給面子,只怕白雲宮真的會惱羞成怒了。
許久,當窗而立的紫衣人攤開手心,低頭看了一眼,忽然頭也不回的冷冷笑了一聲:“原來,如今你竟是叫‘華瓔’!”
“不錯,小道七年前束髮入山學道,師傅賜予道號華瓔。”素衣玉冠的女子垂下眼睛,淡淡的回答著,然而握著劍的手卻因為用力而有些蒼白,她的眼睛瞄著桌上橫放的出鞘利劍,古樸的劍鋒依舊澄澈如水,只是上面“流光”兩字已經更加的模糊了。
“原來衛懷冰,便是鼎劍閣四大名劍裡的衛二公子。小道孤陋,竟是今日才知。”她的聲音裡,亦然有微微的譏刺鋒芒和遼遠的嘆息意味。
然而,聽到她直接叫出二公子的表字,所有樓上的鼎劍閣弟子都不由微微一驚。在座的除了幾位堂主以上的人物,都根本不知道二公子除了本名外,居然還有這樣的表字。
“在下姓衛名莊,懷冰是我的表字,不足為外人言。”窗邊的人冷冷說了一句。
不等華瓔回答,他驀然回頭,看著佇立在樓中的素衣束髮女子,看著她一身道袍和手中那把長劍,眼神停滯了片刻,忽然振眉大笑:“小妍小妍,你看看你今日是什麼樣子!——堂堂淮南節度使的千金,知書識禮只可妻王侯的薛大小姐,居然這種打扮?不怕令尊震怒令堂悲泣麼?”
華瓔的眼睛裡漸漸結起了一層薄冰,一直低著的眉眼微微一抬,眼色如風:“衛公子,家慈已經仙逝五年了,請莫妄語,議及亡人。”
怔了一下,衛莊緩緩地,收斂了笑意,然而那層冷銳依舊停留在眼角眉梢。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負手回過身來:“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重逢——薛小姐成了武林中人,帶人攜劍前來爭論江湖是非?有意思,真有意思……我記得令尊最看不起的便是江湖人,是也不是?”
“修道之人塵緣已斷,衛公子何必多問世俗往事。”華瓔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然而秀眉微微一蹙,似乎有一絲絲的痛楚鑽入心底。
看到了四周大師姐和眾位師妹們好奇探究的眼神,華瓔不想再說下去,長劍平舉:“華瓔今日冒昧前來,是要將同門姐妹帶回。青鸞花是白雲宮之寶,能否贈與、全在師傅一念之間,衛公子若是講理之人,便不該強行扣留人質。”
“我本就不是講理的人——你應該知道。”他唇角有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看她,長袖一展,捲起案上的長劍,錚的一聲入手扣緊,“話不投機。如此,那麼按照江湖規矩,劍底分高下便是——
“華瓔道長,請教了!”
長劍入手,在樓中流出萬縷清輝,如同流光飛舞。衛莊振眉冷覷對面道裝的女子,看見她臉色白了一下,似乎有些無措的咬了咬下唇,貝齒噬得朱唇一片慘淡。
畢竟沒有什麼江湖經驗……雖然手裡拿著凝碧劍,只怕還沒有殺過一個人罷?
然而那個熟悉的動作,還是讓衛公子振起的眉峰微微收斂了一下,瞬忽之間,有什麼又冷又銳利的東西、如同鋼絲一般蜿蜒刺入他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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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撿到了就歸我,為什麼要還給你?”
七年前,西子湖的疏柳冷月下,他一手按著傷口,一手握著那捲脆黃的書,不知道為什麼,居然用如此無賴的口吻對著樹下的少女說。
那時“驚神一劍”的名號震動江湖已有三年,一襲紫衣來去於江湖之間,只憑掌中的劍快意恩仇、笑傲天下。
他衛莊雖然不拘於甚麼江湖道義,但是這般強佔一個女孩的區區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