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老爺他……”黛玉的淚珠兒早已流了一夜,此時見雪雁醒了,又汨汨不絕地成串落了下來,紅著眼圈兒,哽咽道:“只怕是……是不好了……”雪雁忙握了林如海的手,只覺得觸手冰涼一片,竟似是已沒有活氣兒般了,又不敢說,遂泣道:“老爺此刻正睡著呢。妹妹你怎樣了?”黛玉斂眉垂目,淚道:“若不是紫鵑與沈大娘她們幾個拉了我上船,只怕此刻已然粉身碎骨了。”
雪雁因又看向紫鵑,忍不住愧疚難當,拉著紫鵑哭道:“紫鵑姐姐,我的命也是你救的。從前疑你,只當你是個不能交心的。如今看來,竟是我的大錯了!還望姐姐大人不計小人之過,切勿多心才好。”紫鵑忙反握住雪雁的手,也抹淚道:“雁姑娘快別這般兒說。我既是跟了林姑娘與雁姑娘的人了,從此便一心一意只求能夠主安僕寧的。倘若姑娘們不能與我交心,也必是我自己做的不夠好罷了。”雪雁泣不成聲、哽咽難言,遂也自此打消了心中對紫鵑的種種疑竇之情。
隔了半晌兒,雪雁因看了看船上幾人,見少了好多個,便問道:“怎不見萬大娘、姚大娘與喜棠幾個?”沈同家的聽了,頓時心中哀慟,嚎啕大哭了起來,泣道:“昨兒晚上,她們三人已……已不幸溺斃了。”說著,方家的、紫鵑、喜蓮、黛玉幾個,又紛紛落了淚。雪雁怔了半晌兒,又小心地問道:“郡王呢?”方家的回道:“天幸王爺一切安好、並無大礙,只略略受了些驚罷了。且已放出信的,不日便會有船隻前來接應,此刻福安正護著王爺划船回程了。”雪雁輕輕鬆了口氣,又茫然四顧了一番,愁道:“只是我們幾個此刻卻又該如何?王爺竟不曾安排過麼?”方家的說道:“王爺仍是命我們幾個護送姑娘們回去府上,想來不過一兩日間,左近必會有船來接應的。”
雪雁遂默默點了點頭,但見黛玉神色悽楚、失魂落魄般的呆坐在一旁,只是緊緊抱著林如海,一刻不能鬆手的。再看那林如海面色青灰,已是出氣多、入氣少的樣子,霎時悲從中來,忍不住抱住了黛玉的肩頭,想著昨夜遭此大難,自己與黛玉竟還能保全性命,實是得上蒼庇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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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兩日之後,果有一艘附近的船隻前來將眾人接了過去,之後因著順風,且那艘船隻又恰是能夠快行的,黛玉、雪雁、紫鵑並沈同家的、方家的、喜蓮六人,遂苦熬了幾日,又輾轉顛沛,才終於上岸僱得了兩輛馬車,且一路風塵僕僕,回到了揚州城的林府府邸門前。
那林如海自沉船之日起,因被漩渦一陣剮扭激盪,又兼之原來身子本弱,此後便已人事不知了。遂每日裡只以清水灌入,殘喘著一絲遊氣。此刻因著馬車一路顛簸不穩,竟幽幽睜開了雙眸,顫聲問道:“玉兒……”黛玉聽見林如海說話了,忙附耳湊近,喜道:“父親。”林如海卻又沒有了聲息,只是偏頭躺著,清淚橫流。
這邊紫鵑早已走到林府大門前,對著門口兩列小廝們說道:“林老爺和姑娘回來了,還有北靜王府的幾人,快著人抬了軟轎出來,再命人速去將老爺常用的大夫請來。”小廝們一聽,再往馬車掀起的簾子裡一看,果見林如海與林黛玉還有雪雁都在,頓時飛也似的奔入院中,一邊連身叫嚷著,一邊各處通告了。片刻功夫,闔府上下,一眾姨娘、丫頭、管家、媳婦子並小廝們,傾巢湧出,將林如海、黛玉、雪雁、紫鵑並北靜王府的三人,擁的擁、抬的抬、扶的扶、攙的攙、又請的請,陪的陪的,轟轟烈烈迎進了林府裡頭。
等到丫頭們將林如海扶入房中的軟榻上後,但見林如海的侍妾,朱姨娘與馮姨娘並幾個管事的嬤嬤媳婦們,都靜靜侯在屋外,鴉雀無聲,唯有垂首默默流著眼淚。那北靜王府的三人,則另有幾個陪房抽身過去,且端茶送水陪著說話,不及贅述。
只說這裡,黛玉因侍在榻旁,遂附耳對著林如海輕聲說道:“父親,到家了。”林如海微微動了動眼皮,嘴唇蠕動,細若蚊蠅地說了一句什麼。黛玉俯身聽了,忙道:“父親既身子不適,竟也不必挪動了,只讓他們來便是了。”林如海半晌不語,只微微點了點頭。黛玉遂抬頭看向身旁的丫頭們,命道:“吩咐了下去,闔府上下,凡略有頭臉的,姨娘也好、嬤嬤也罷,另有管家陪房媳婦的,都過來聽老爺說話。”林如海身邊伺候著的丫頭,白芍、蒼朮、黃芪、連翹四人,忙領命而去。
不出片刻,闔府眾人,但凡有些頭臉的,均已垂手候在屋外。朱姨娘與馮姨娘兩個,一左一右伴在榻旁,將林如海擁被扶起,半靠在軟墊之前。餘下眾人見狀,忙齊刷刷地跪倒在地上。黛玉喂著林如海喝了幾口人參湯,林如海歇了半晌兒,又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