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飽地蘸了一管墨汁,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下去,邊寫邊道:“既然小閣老要與我比律詩,若我不迎戰,豈不讓他失望。好,吳節也來一首五言。讓他輸得口服心服。”
依依將小腦袋伸出去。朗聲念頌著吳節新出爐的詩: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
依依跟了彩雲多年,如何看不出這首詩的厲害之處。
此詩氣象宏大,境界實在太高了。構思新穎,想象奇妙,情致深婉,這樣是詩句只看上一眼,別的詩還如何能夠如眼。
詠著詠著,她只覺得一種冷落的孤寂充盈心胸,偏偏又感覺得腋下有清風徐徐,將自己託舉到九霄雲外,在那夜色中化作漫天的開闊。
如此,孤獨也不孤獨了,寂寞不再是寂寞。
是的,這種寂寞就是神仙境界的那種孤獨,不是凡人所能理解和觸控的。
在先前,依依同吳節還有說有笑,甚至小心地開著曖昧的玩笑。她從小生在青樓,對男女之事懂得也早,對尋常男子,也不放在眼裡。
可眼前這個大袖飄飄,奮筆疾書的男子,恍惚間就好象變成了那天上神仙,一塵不染,純粹的、浪漫的、不食人間煙火。
此刻,她只能敬畏了。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
已聞清比聖,複道濁如賢。
賢聖既已飲,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
三月薊州城,千花晝如錦。
誰能春獨愁,對此徑須飲。
窮通與修短,造化夙所稟。
一樽齊死生,萬事固難審。
醉後失天地,兀然就孤枕。
不知有吾身,此樂最為甚。
在這裡,吳節小小地改動了一下,將原詩的咸陽城改成了薊縣。
接著,是《月下獨酌》詩的最後一首。
窮愁千萬端,美酒三百杯。
愁多酒雖少,酒傾愁不來。
所以知酒聖,酒酣心自開。
辭粟臥首陽,屢空飢顏回。
當代不樂飲,虛名安用哉。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萊。
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臺
……
將筆輕輕放下,正要搓已經凍得有些發僵的雙手,依依突然猛地伸出手來,一把捏住吳節的的雙手,將之放進懷中。聲音哽咽,嘴唇顫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
還能說些什麼呢,真應了吳節先前那句話,嚴世藩的那首五若是放在明詩之中,或許也算是一等一的佳作。
但明朝文學的高峰是話本小說演義,是《三國演義》、《金瓶梅》、《三言二拍》為代表的市井文化。
而李白的唐詩卻是中國古典文學上最巍峨的高山,這首《月下獨酌》,與《將進酒》《長幹行》《蜀道難》一道,是李白的代表作,是唐詩皇冠上最璀璨的寶石。
一個二流文人,配與文學巨匠比試嗎?
第二百七十七章徐閣老的審美品味
內閣次輔,文淵閣大學士徐階一直都是沒有存在感的人。
他如今也算是位高權重,一言就鼎了,可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內閣議事,徐閣老都是一言不發,任由著嚴嵩大權獨攬,嚴世藩飛揚跋扈。
無論嚴家父子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是耷拉著眼皮默許。按照後世的說法,準一個橡皮圖章。
大明朝的內閣一向都是是非之地,牽涉到具體的利益之爭,政治鬥爭極為殘酷。內閣一般設有中極、建極、文華、武英和文淵閣、東閣六個大學士。特殊情況下會增加一兩名,或者因為其他原因,暫時空缺。
說起來,大家都是閣臣,其他官員見了他們,都會恭恭敬敬地喊一聲“閣老”或者“某某相”。
明朝雖然不設宰相,可閣臣們實際上擔當著前朝宰相的職責。
這六大輔臣職司分明,首輔統管全域性,次輔負責常務。其他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