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去,望著默然無語的荷花三娘子,冷笑道:“三姨,你倒說說看,一個聲稱將姨甥看作自己最為親近之人的姨媽,為何處處做事都是這般的費夷所思?讓人怎麼也捉摸不透呢?”
他頓了一頓,目視夜光,說道:“姨媽你在察覺些端倪之後,便立即帶走了含煙,這舉動倒是迅捷之極,只可惜也太晚了些。我爹孃的事情,含煙她雖沒有全盤托出,可是以你甥兒之能,也猜出個八九不離十啦……我可真沒想到,姨媽你居然也做出這等事來……”
夜光的臉色陡變煞白,荷花三娘子脫口叫道:“不!不!大姐不是有意要殺他們的!是他們……是他們……”
夜光驀然轉頭喝道:“三娘子!你在胡說些什麼?”
荷花三娘子一驚之下,便知失言,當下裡不禁將口一掩,哀聲叫道:“玉人……”
水玉人神色一沉,格格笑道:“好姨媽……果然是你,這些可是你自己妹妹說的,含煙她倒沒透露半分……你倒真是我的好姨媽啊……”最後這一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出來的。
夜光又驚又疑,低聲輕呼道:“含煙她……真的是什麼都沒說?啊……這可憐的孩子……”
水玉人不再答言,面上粉色卻愈是深了起來,我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陣陣蒸騰而起,直撲到我的臉上來,使得我的肌膚都覺出了滾燙的灼熱。李青嬋更是抵受不住,一張蒼白的臉龐,在熱浪的炙烤下,也泛起了淡淡的病態的潮紅。她忍不住向旁邊移了移身子,不安地低喚道:“玉人……”
水玉人臉色變成了一種猙獰的鮮紅,彷彿即刻便要滴下血來。
淡淡薄霧之中,隱然有金光陡然一亮!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急促地說道:“快走!”
我手上陡覺溫暖,已被一隻修長細膩的手掌握住。那掌上一陣大力湧來,似乎有一股熱流從我身上疾流而過!只聽得“砰”地一聲,繼而是水玉人“啊”地一聲驚叫,原本是緊緊摟住我的手臂竟被彈了開去,再也拉我不住!我腳下一輕,身不由已,已被那道大力牽引飛起,凌空斜斜掠開身去。
水玉人嘶聲狂叫道:“連你也要離我而去麼?”那叫聲直剌入聞者耳膜之中,異常淒厲尖利,有如山狐夜鳴一般。
我心中一震,顧不得身子尚在凌空御行,驀然回過頭去:遠遠只見那個紅衣似火的少年站在蘆葦叢中,那一片白茫茫的蘆花,在凝滯的空中保持著一種詭異的靜態,映著冷碧清澈的河水,便似是空山人寂、萬徑蹤滅。
因他身上熱氣太盛,蒸得他身前的河水也騰起陣陣水霧。但那白色的水霧經他紅衣一映,都變成了淡淡的粉色煙霞,嫋嫋圍繞在他的身邊,有如圖畫一般,分外的悅目動人。
只是,在這淡遠寂寥的山水之間,那鮮豔奪目的紅衣,還有岸上那一片嬌豔欲滴的紅花,非但顯不出絲毫喜氣豔色,反而隱隱帶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然肅殺之意。
那蒼白嬌弱的少女青嬋,卻是更把身子向他靠近了一些,纖若春蔥的幾根玉指動了動,悄悄地伸了過去,碰了碰水玉人的一隻手,但隨即便緊緊地握住了它。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唯有那兩個孤單悽清的身影,相互依偎在一起,面對著整個灰暗而寂寞的世界,默然立於碧水一方。
轟然一聲,一道匹練似的白光乍然平空而起,譁然向四周傾瀉開去,泛出極為眩目的銀白亮色!
水玉人陡地一掌將李青嬋從身邊推了開去!“叮”的一聲,那枚玉簪從他頭頂滑落下來,跌落到岸堤之上。他烏檀一般的頭髮四下裡披散開去,越覺得妖異莫名。他仰天尖嘯一聲,雙臂向天空盡力伸開,頭頂突然閃現出一道耀眼的紅光!那紅光燦若雲霞,竟將他四周天空映得一片赤紅,那些霧氣的粉色卻更是深重!
那銀白色的光練凌空無休止地向四周擴散開去,無數細小閃動的白芒匯聚在一起,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白網,剎時籠住了那些蘆葦和紅花、籠住了那粉色的雲霞霧氣、籠住了那一雙緊緊依偎的身影,籠住了整個世界。
一隻柔軟的手掌覆在了我的雙眸之上,我的眼前頓時漆黑一片。在無數尖利雜亂的嘯音之中,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輕輕說道:“十七,不要看,大太子已經跟那個妖魔動上手了,這件事情很快就會過去啦。”
那柔和冷靜的聲音,我自然聽得出來,正是先前不見蹤跡的嚴素秋。
我感覺有一道我所熟悉的溫暖的光芒,投在我倆身上,象是一層薄薄的屏障,將我們與外界隔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