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鏡就穿著潛水服坐在邊上角落裡的一塊大石頭上,一邊兒低著頭抽菸,一邊兒聽著吳三省和他大侄子在那兒可勁兒地互掐。吳三爺那兒恨鐵不成鋼地爆了一溜兒的‘你他孃的’,小三爺在那兒仰著臉,一面孔我就是要知道真相,我死也要知道真相,你無論如何也不能阻止我的小表情。
他看看他們,又看了看自個兒指尖火光明滅著的菸頭,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黑眼鏡有一種預感,一種他的生活很快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的預感。
生活可以有無數的軌道,每一個細微的小動作都可能觸發新的機遇,改變既有的現狀。而從黑眼鏡揹著啞巴張從露水市的紅太陽醫院裡跑出來的那一刻起,其實變化的種子就已經被埋下了。
這張由數不清的巧合和隨之引起的生命個體的必然的變動所織成的巨大的網,在更多的時候,我們稱之為,命運。
黑眼鏡的命運,吳邪的命運,吳三省的命運,啞巴張的命運…在某一個時刻,已經註定交疊。
黑眼鏡在渠道那兒來回幾次,沾了滿頭滿臉的的尿味兒,在這坑道之中,顯然就是一個特大號的靶子。他背上的槍子彈已經不多了,卻仍一邊倒退著一邊朝湧過來的雞冠蛇射擊。他的槍是連發的,又經過長沙當地一個很有本事的師傅的改造,打起來的時候幾乎都有點兒諜影重重裡馬特達蒙的範兒。
“我操!哥們兒不錯啊,有你胖爺當年的風采。”邊上橫插過來一個人,補了他背後的空子,和他背靠背往邊上撤去。
黑眼鏡‘呵呵’笑了兩聲,又是一槍崩掉了一隻野雞脖子。那胖子舉著雙槍,一邊‘啪啪啪’地打個不停,一邊用屁股蹭著他的大腿往一邊一扭。
“咱們走那邊兒。”那胖子道,“得趕緊的,這野雞脖子簡直是氾濫成災啊,再多的子彈都不夠消費的。”
“兄弟有法子?”黑眼鏡道,腳步往那胖子剛才用屁股指的方向挪了挪。
“嘿,那可是你胖爺的獨門兒妙方。”那胖子就道,“一般人我還不告訴他。”
那黑眼鏡兒就樂了,‘咯咯’笑個不停,也不知道在開心些什麼。
等到了那些泥繭骸骨的地兒,兩個人相互掩護著往身上抹了些泥,那追過來的雞冠蛇的數量果真大大減少,黑眼鏡輕呼了口氣兒,抹了把臉。
“哥們兒行啊,怎麼稱呼?”那胖子就看著他道。他那圓肚皮隨著他的說話時身體的起伏一抖一抖的,和主人一樣大大咧咧得有點不太靠譜兒。
“叫我黑瞎子就成。”黑眼鏡道,坐在一邊的泥繭上喘了兩口,又端了槍站了起來。
“你在這兒和泥,我去把人都帶過來。”他道,把身上的水壺解下來扔給了那胖子。
“行——啊,操!”那胖子突然叫起來,一隻肥手伸過來,猛戳黑眼鏡的腰,“奶罩!”
黑眼鏡眉毛一挑,剛想說話,眼睛朝著那胖子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瞬間也是一愣。
他媽的還真是奶罩。
那夾了一隻粉紅色蕾絲邊兒的胸罩的泥俑被破開的時候,黑眼鏡就瞧見那啞巴張灰撲撲的臉從裡面露了出來,他的身後,一個上半身只套了件兒大夾克的女人和吳小三爺擠在一塊也正朝外面張望著。
幾日不見,那啞巴張看上去消瘦不少,連兩頰都凹了下去,只有那雙眼睛,還是亮的驚人,像是天上的寒星一般,昭示著主人異常的冷靜和警惕。
“唷!”黑眼鏡看著他,很響亮地吹了聲口哨,突然就笑了。
那啞巴張看到他的時候很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別開了眼神。
黑眼鏡‘咯咯’笑了幾聲,一伸手,拽著人的手,突然就把人從裡面拉了出來。
他從來沒想過以啞巴張的本事會死在那片鬼沼。但是他也從來不知道,再見到的一個人的時候,居然會有這麼開心的感覺。
比餓了一個禮拜以後再吃到一碗量多味足的紅燒肉還要開心的感覺。
☆、啞巴張、血屍和黑眼鏡
“哈利路亞!!這裡面要是再沒寶貝老子就他孃的和你三叔姓。”黑眼鏡和啞巴張打石門裡邊兒原路摸回來的時候,就聽著那胖子敲著門邊兒,咂巴著嘴對著吳邪道。
“你朋友挺有意思啊。”黑眼鏡聞言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曲著身子爬在前面的啞巴張的小腿,道。
那啞巴張的身體僵了一下,回過頭瞪了他一眼,接著兩手往外一撐,右腿往石壁上一踩,整個人幾乎瞬間就翻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