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的行商大首領曲道遠,他會安排你去見夫人和少爺的。”
“風將軍讓我們儘快辭去軍職,為了不顯得太扎眼,我們會聯合一批親衛,一起請辭的。風將軍說,蒙將軍為了收攬軍心,顯得體貼理解我們,一定不會為難阻礙。就連軍戶,他都會幫忙除軍籍。只是現在我們不能走,大人你的後事沒辦完,我們就請辭,會讓人懷疑的,而且。就算請辭,還有很多瑣碎之事要辦,估計最少還要耽誤一個多月才能去找你呢。”
“大帥,你一定要……”
他們嘮嘮叨叨,他們喋喋不休,他們費盡唇舌,說來說去無非是想告訴他,前途一切都有安排,不用擔心,不必灰心。無需絕望。
他們那樣擔心地交待又交待,哀求又哀求。為的,無非是讓他有足夠的意志可以活下來。
最後地那一刻。小刀和王大寶一起跪在面前哀求:“大帥,你答應我們,你要活下去,你答應我們。”
而他,沉默著點頭。
他會活下去,不為貪生,不為懼死,只是因為。這是風勁節的願望,只是因為。這生命,是風勁節費了那麼多苦心替他保全下來的,他不能叫風勁節在九泉之下,還失望憤怒。
他會活著,雖然其實不能再做什麼,但總可以看著將來平反之日,曾加在風勁節身上的莫須有罪名,終於被抹去。
他會活著,活著承受一切的折磨和苦難,活著一點點凌遲那負罪的靈魂。
然而,王大寶和小刀,卻因他地一個點頭,而終於放了心,終於在交待又交待之後,悄悄掩護他離了定遠關。
他一個人,看不清前行的道路,說不出一個字,靜悄悄地走向一片血色的天地。
他並沒有去找曲道遠。
風勁節讓他活下來,他就活下來。
但是,以負罪之身而活的人,為什麼一定要託庇於正當商人,把殺頭誅族的危險加諸到別人身上呢。
知道婉貞母子無恙,心中唯一的牽掛也就去了。如今自己身帶殘疾,心喪若死,當真相見不如不見。更何況,為了她們的安全,更該離她們遠遠得才好。
帶著這種自怨自傷的情緒,盧東籬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四方流浪。
其實也不用特意掩飾身份,改變容貌,男人的鬍子是天天會長地,只要十幾天不打理。再加上大病之後,人又憔悴不堪,眼睛的半瞎狀態,讓他很多時候,必須摸索著走路做事,現在就算是以前地熟人,當面走過,也未必能認出他來。
然後,那漫長的歲月就在一個人地流浪中獨過。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一個人孤單冷清自生自滅。
有時候去山間行走,渴飲山泉,飢餐山果,偶爾碰上野獸,也會搏鬥苦戰。
有時候來到市井民間,便去尋些臨時的苦力搬運活計來做,好在他眼睛勉強還能見到物體的大至樣子,搬東西走路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人家欺他有些呆愣,又不會說話,工錢總是剋扣剋扣再剋扣,偶爾還會碰上強梁豪霸,強索這種那種的費用。
這一切他都只是默然承受,手上若偶有幾個錢,便會去買些劣酒來喝。倒也不是想要借酒澆愁,只是人有的時候痛得極了,非得要有酒略略麻木一下心神,這才能勉強繼續地活下去。
是的,活下去,他依然在努力地活下去。
不管如何不堪,不管曾受怎樣的羞辱。
他沒有任何身份證明地文書,以乞丐叫花的身份活下去是唯一不被人折穿地方法。
也曾有人欺凌,也曾有人不屑,也曾有強梁乞頭,施下馬威,打打罵罵地想又拖一個入夥孝敬自己,一切一切,咬咬牙,閉閉眼,也就捱過去了。
他倒不曾特意去乞討過,也沒有自稱乞丐,只是那落魄形容,很容易讓人往這方面去想,於是,也會有人偶爾扔幾文錢,或是拋些殘湯剩飯給他。
有時候,餓得極了,他也是不得不吃的,第一次食用人家信手施捨的東西時,手腳發抖,一碗冰冷的剩飯,竟是用了大半天才勉強嚥下去。
不過,漸漸次數多了,也就麻木了,不在意了。
他只是要活下去而已。
因為,風勁節要他活下去,儘管他已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但是,風勁節想要他活下去,風勁節至死仍在為他籌劃,費了那麼多苦心,只為保住他的性命,那麼,他就只得活下去了。
活下去,活著才能去承受羞辱,感受痛苦,而不管是什麼樣的奇恥大辱,不都是他應該受的,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