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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帕子覆額,一直等到後半夜,才見他灰敗得近乎透明的臉微微有了點血色,臨近黎明,終於看他睜開了眼。

他眼眶一熱,險些一個狼撲上去,被尚且虛弱的陸時卿抬了一根手指止住:“別激動,我還沒死……”

*

陸時卿只有一天的功夫靜養,翌日就該輪到他隨侍徽寧帝,後天又是朝會。他無一可缺席,一不露面,就可能引起平王的懷疑。

所以這一整天,曹暗極盡僕役之能事照料他,恨不得把十二個時辰當作十二天來使,等到黃昏,眼見陸時卿的氣色好了點,才敢離他一晌。

這一離就收到一封信。信是元賜嫻寫給“徐善”的,經由鄭濯的人送到了陸府。他拿到後不由心裡一沉,生怕裡頭寫了什麼你儂我儂的情話,叫好不容易活過來的郎君重新死回去,因此悄悄藏進了袖中,打算暫且壓下。

卻不料他剛拿了些薄粥回到陸時卿臥房,就被靠在床欄邊勺湯藥喝的人問:“你說那丫頭昨夜來過?”

曹暗低低“啊”了一聲,略一抬眼:“是……”

陸時卿看他這一驚一乍的反應,霎時側目過來。

他那點演技,到了自家火眼金睛的郎君處就不管用了,迫於威懾一動不敢動,卻仍被發現了端倪,聽陸時卿“啪”一聲擱下瓷碗,冷冷道:“袖子裡藏的,拿出來。”

他嘆口氣,硬著頭皮呈上。

陸時卿的目光在封皮上一落,微微閃了閃。

見他蒼白的手一滯,曹暗就想把信奪回來:“郎君,要不咱別看了吧?”

陸時卿心裡也在躊躇,像是生平頭一遭被一封信惹得犯怵,卻到底接過拆開,坐直身板看了起來。

是元賜嫻的字跡不錯,比上回給他寫情詩時一手隨性的行草端正些許,她寫道:“先生臺鑒,見字如面。先生因我之故落入敵手,傷重昏迷,我理當隨侍左右,躬身照料於您。然為時局所迫,無奈退避,實感歉疚非常,只望書成此信時您已醒轉,且不日便能平復如舊。”

陸時卿執信的手一緊,繼續往下看。

“先生為大周社稷屢涉生死大險,您之高義,令人敬慕。我亦恨力薄才疏,為此身所阻,無能上至廟堂,懲奸除惡,與您及天下志士同心同力,共濟黎民,還大週一片清明河山。

我之所欲,為我力所不能及,故唯於浮沉宦海掙扎求生,以圖不為洪流所沒,不為朽木所腐,不受刀石蹉磨,不易赤誠之心,如此爾爾。”

他心下微澀,翻過一張紙,再看。

“先生情誼,我已明瞭於心,然或此生皆無以為應。我亦不言來世。遙遙之諾難得踐,朝夕尚不可爭,何論百年之後光景?”

“我輾轉思慮徹夜,唯念及一事,乃今時可回報與先生,便是從此往後,我當以先生之願為我願,先生之志為我志。但有一日,四域疆土有我一處用武之地,縱使天南海北,九垓八埏,我去。我已負先生,但願,不再負先生心中的蒼生。

書短意長,不盡欲言。時局動盪,四面皆敵,萬望先生珍重自己。賜嫻謹啟。”

信至末尾,陸時卿怔在原地。

曹暗見狀急問:“郎君,信上說了什麼?”

陸時卿極緩極緩地眨了眨眼,似是震撼太大,一時沒說上話來。

“徐善”其實並未向元賜嫻明確表態,但她確定了就是確定了,也不懦弱逃避,也不小心問詢,直截了當便作了回覆。以至陸時卿根本沒想到,在他忍痛做足準備,看她向“徐善”表意的時候,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這樣一封拒絕信。

他不能不驚訝。

驚訝於她的灑脫,她的果決,她的坦率。驚訝於她志在闢疆裂土的勇敢。驚訝於她將兒女情長付諸家國大愛的胸懷。

有那麼一瞬,他好像不是陸時卿,而是信中這個被她選擇辜負的徐善。

他沒有為那個或許是以婚約取勝的陸時卿感到慶幸,只是心疼,非常非常心疼。

他突然很想見她。

陸時卿在長久的沉默後,開口道:“幫我去趟元府。”

曹暗一駭,這是怎得了,要解除婚約?

他道:“郎君,婚約來之不易,您可別想不開啊!”

陸時卿覷他一眼:“跟元賜嫻說我生病了,叫她摸著良心決定要不要來看我。”

曹暗“蛤”了一聲:“不是……郎君,你準備攤牌了?”他說罷自顧自道,“攤牌也好……”

“誰說我要攤牌?”陸時卿打斷他,“要攤牌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