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清見苦海端坐在一方石頭上,儀表平靜而安詳,只是鬚眉略顯花白,加之額上幾道皺褶,更平添了幾分蒼老。江永清暗歎道:“瞧師孃容光依舊,可他卻老了。”於是趨步上前,跪倒在苦海面前,納頭便拜道:“師……父,您老人家別來無恙?”語氣中,故意將師父二字首尾拉長,聽起來師是師,父是父。
苦海扶起江永清,仔細地端詳了一番。可瞧著瞧著,卻已是熱淚盈眶。也不知過了多久,苦海方斂去柔和的目光,雙手合十,閉目念道:“我佛慈悲,未使江家斷後,弟子銘感五內。”
江永清忙道:“不,師父。徒兒……我應該叫您一聲爹……”苦海忙截斷江永清的話語道:“覺元,有些事情,是該讓你知道了。”於是將自己與熊天霸的恩怨情仇,以及和江搏浪、谷芳、江寒玉等過去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不覺天色已暗,江寒玉弄來飯菜,三人湊合著吃了。江永清本來心情就不好,此刻聽了苦海所言,心中更是難以名狀,只得暗自嘀咕道:“爹為了償還舊債,卻把親生兒子送給別人,真不知他又如何向自己的列祖列宗交待?”於是問道:“可是您……您又怎麼辦?”
苦海沉聲道:“人活在這世上,原本是很脆弱的。我輩多承擔一份苦難,別人就少擔一份罪。所以俗人睜眼要見物,而我輩修道者卻重的是心。覺元,你也算是半個修道者了,緣何如此看不開?”他言罷,不再理會江永清做何感想,反問江寒玉道:“天明,我帶覺元到乃兄墳前祭拜,讓他認祖歸宗,你看如何?”
江寒玉暗思:“想我江家,原也是名門大族,如今落到這步田地,無涯也有些責任。爹、娘和大哥若是在天有靈,想來也不願看到家族衰亡。”她用犀利的目光遊走在苦海和江永清臉上,又尋思道:“這臭小子不但命硬,而且有些本事,給我家續絃到也不算辱沒門楣。”但嘴上卻不饒人道:“你們倆父子真會打如意算盤,見我江家家大業大,就想來盤剝。”
第三十九章 大道至簡 第三節
苦海和江永清對望了一眼,卻是什麼話也沒說。江寒玉又一轉話鋒道:“想我江家當年威震荊湘,若沒人繼承衣缽,卻也丟人現眼。可惜我已隱退江湖,不再理會那些俗事,江家的基業到也需要有人去打理。這臭小子本事雖然不大,但也還算利索,就便宜他吧!”苦海暗自苦笑道:“你還是那麼好面子。”
一陣沉默過後,江永清說起了熊天霸的事情,卻掩蓋了公孫婷的下落,只說是有事留在了別處,免得讓師父擔憂。苦海深以為慮,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嘆息道:“為師已是廢人,無法親往除魔,這等大事只好著落在爾等年輕人身上了。”
江寒玉忽道:“熊天霸若果真練成了神功,你這不等於是讓孩子去送死嗎?那我江家豈不又斷了後?”苦海搖頭道:“可惜我尚未悟出《大乘真經》中的武功,無法將它傳授於你。但天下大事不能等待,該當承受時還得承受。覺元,你以為如何?”
江永清道:“弟子省得,單靠一己之力肯定不夠。弟子明日便啟程去找義兄和羅什大哥,合三人之力,也許能與熊天霸一較高下。”苦海頷首道:“你懂得聯眾抗敵,足見成熟,為師也就放心了。”
“把你妹妹也叫上,咱家的仇人,必定要咱家的人來解決。”江寒玉忽然插嘴道。江永清聞言一愣,但很快便明白了江寒玉說的是江心月,於是道:“請師孃放心,小月定不會錯過這麼大的熱鬧的。”三人又說了些話,這才分頭歇去。
次日拂曉,苦海與江寒玉帶著江永清前往祭奠江搏浪,同時正式把江永清過續給江家。禮成後,苦海要江永清騎神風趕路,江永清搖了搖頭,忙喚來黃鶴道:“此鶴可日行千里,神風馬還是留給師父師孃用吧!”他說完,對苦海與江寒玉拜了四拜,這才依依不捨地乘鶴遠去。
江寒玉感嘆道:“想不到這臭小子居然有神鳥為伴,福澤匪淺啊!”苦海欣然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而他年紀輕輕,便能修來此等緣法,連我這個做師父的也是自嘆不如。”
苦海看著兒子乘鶴遠去,那份飄逸瀟灑,從容內斂,著實令他無比欣慰。
江永清去後,苦海陪著江寒玉祭奠了父親與奶奶,這才離開陵園,返回嶽麓山及難洞。苦海走在前面,率先進了山洞。熟料洞中一片漆黑,苦海正感詫異,兩縷勁風突然襲來,正好點中其幽門、氣舍兩穴。苦海只覺有人將自己一把拽去,咽喉處旋即抵了個冰涼堅硬的事物。
江寒玉覺出不妙,合身來搶苦海,卻被一股陰寒之氣抵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