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書房,盯著那些陸友銘留下的醫書發呆。
他深夜裡,坐在窗前,一夜一夜地失眠。
他學著陸友銘的樣子,按照陸友銘早先記下的筆記,把骨頭和藥材放進砂鍋裡。
他站在一家店的門前,看著裝修工人把做好的門頭鑲上。
……
春夏秋冬……就像過了一年那麼久,陸友銘耳邊的風聲忽然靜了下來。
就像飛機降落一樣,他降落在一家醫院的床上。
醒來,是陌生的面孔。
救他的人是幾個登山愛好者,他們在山腳下發現了昏迷的他,送到了醫院。除了頭上被樹枝劃傷流了不少血,並沒有其他致命的傷。
他腦子混沌一片,夢中的情景就像真實存在的,和臻瘦削寂寞的背影,讓他這會兒想起來還一陣心疼。
疼?
他捂著胸口,他有感覺了。不再像夢中那樣,想說說不出,想碰碰不到,連痛覺都沒有。
驚喜欲狂,一分鐘都等不了,他要回去,告訴和臻他沒死。
但就在這時候,他才驚愕地發現,時間已經過了整整一年。
不是沒死,是重生。
曾經多得的那一年時間,被命運收了回去。
火車到站的時候,是凌晨一點,他沿著熟悉的街道,找到了夢中那家店,毫不費力。
誰都知道,如果走失了,就回到原地等對方回來。
J市,他曾經跟和臻去過的那家叫“彼”的小店,現在改成了一家深夜食堂,名字叫“陸和”。
他記得很清楚,因為就是在夢中看到門頭上這兩個字的時候,他才醒過來。
【陸和】
和臻不相信陸友銘真的死了,即使所有人都在這麼說。
他每個月都要去陸友銘當初掉下去的地方尋找一遍。
然後回到原點,繼續等待。
當初因為涉事,他被脅迫拍賣了手中的和氏股權,最後被一個不知來歷的商家買走,事實上真正的買主是文正。
那只是個計劃。文正為他考慮得很周全,等合適時機,他一定能夠東山再起,但是……他不想要了。
他覺得累,再不想插手所謂的“和氏”。
他是沒辦法讓和氏繼續延續和姓的,他也不想跟袁廣吉為了一個姓氏鬥來鬥去,這種變動,事實上絲毫沒有影響到其他人,僅僅是讓他自己的生活變得複雜和疲累。
家族企業對他來說是一種負擔,父親當初不也是因為這種所謂的責任,毀了二叔的一生,還生了自己然後毀了自己的半生。如果當初祖父沒有那樣逼迫父親,沒有把這份“臉面”看得如此重要,父親和二叔的結局大概會不同很多。
他真正告別了和氏。
他相信離開這裡,他依舊能活得很好。
對,活著。
好好活著,才能等那個人回來。
但是他開始陷入失眠,整夜的失眠,就像回到了遇見陸友銘之前的那些日子,壓力太大的時候他就會徹夜徹夜地睡不著,頭痛、噩夢,無邊的清醒。
然後在太陽出來的時候,昏睡過去。
陷入了一種惡性迴圈。只是夢境從過去的父親母親變成了陸友銘。
原來,無論是傷害還是溫柔,出現在夢中帶給人的都是痛苦。
他想陸友銘,想得骨頭都是疼的。
酒精、放縱、尋找下一個溫暖的懷抱……不行,什麼都麻痺不了自己,他清清楚楚地想念那個人。
他的溫度和心跳,不一樣。
他流連於J市和平湖,想象某一天在某個川流不息的街頭,那個人出現在他面前,眉眼溫柔,對他笑:“我回來了。”
後來有一天,他經常去吃飯的那家和風小店貼出了“轉讓”的字樣。
和臻看著這間熟悉的小店,想起來他們一起來這裡的情景。
那是他第一次因為陸友銘的一句“我不開心”手足無措,那是陸友銘第一次吻他,不是安慰也不是憐憫,他從那個人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愛意和吸引。
他把店買了下來。
因為徹夜失眠,他把店鋪改成了深夜食堂。
起名“陸和”。
【失眠】
和臻覺得自己對陸友銘的溫度和心跳的依賴,已經到了一種變態的地步。
【羽絨服】
和臻現在最喜歡的衣服,就是那件橘紅色的羽絨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