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至成都入見後主。劉禪曰:“朕恐軍勞,故爾召回。”姜維曰:“臣已下祁山魏寨,正欲擒鄧艾取隴右,今半途而廢矣。”劉禪默然。姜維又奏曰:“臣誓盡忠討賊,以報國恩,乞陛下勿聽小人之言。”後主曰:“朕不再疑卿,卿且回漢中,魏國有變伐之可也。”姜維長嘆而出,自回漢中。
訊息報入洛陽,司馬昭大喜,乃問中護軍賈充曰:“我今伐蜀如何?”賈充曰:“未可也,天子正疑主公,一旦遠出,內難必起。”司馬昭曰:“何以見得?”賈充曰:“去歲,青龍、黃龍分別現於頓丘、冠軍、陽夏三縣井中,群臣表賀。天子曰:‘龍者君之象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困於井中,非嘉兆也。’遂作《潛龍》詩一首。詩曰:‘傷哉龍受困,不能躍深淵,上不飛天漢,下不見於田,蟠居於井底,鰍鱔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司馬昭大怒曰:“此人慾效曹芳,若不早圖,必加害於我!”
曹魏甘露五年,夏四月,司馬昭帶劍上殿。群臣奏曰:“大將軍功德巍巍,當為晉公,加九錫。”魏主低頭不答。司馬昭厲聲曰:“我父兄三人,有大功於魏,今為晉公,不當耶?”曹髦怯怯應曰:“不敢違命。”司馬昭跨前曰:“《潛龍》詩比我等如鰍鱔,君之禮何在?”髦驚不能答。司馬昭冷笑下殿。
曹髦回到後宮,即召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三人入內。曹髦淚下曰:“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朕,不能坐受廢辱,卿等助朕討之!”王經奏曰:“魯昭公不忍季氏,敗走失國。今朝權歸司馬氏久矣,內外公卿阿附其勢,且陛下宿衛寡弱,兵甲空闕,若不隱忍,禍莫大焉。”曹髦投版令於地曰:“是可忍,孰不可忍?朕意已決,縱死無悔也!”言畢,入告太后。王沈、王業謂王經曰:“事急矣,我等不可自取滅族之禍,當往相府出首。”王經怒曰:“主憂臣羞,主辱臣死,身為人臣,忠義何在?”二人見王經不從,乃自去報司馬昭。
曹髦令護衛焦伯,招集殿中宿衛蒼頭官僮三百餘人。魏主仗劍乘輦,鼓譟而出。王經伏輦前大哭諫曰:“陛下前去伐昭,乃羊入虎口也,萬萬不可!”曹髦曰:“我軍已行,卿勿阻攔。”遂望雲龍門而來。忽見賈充被堅持銳,左有成倅,右有成濟,引數千禁軍殺至。曹髦仗劍喝曰:“我乃天子,爾等突入宮廷,欲弒君乎?”禁軍畏懼,皆不敢動。賈充呼成濟曰:“司馬公養你何用?正為今日之事也!”成濟挺戟在手,直撞輦前。曹髦大喝:“匹夫,膽敢無禮!”言未畢,一戟刺中前胸,倒墜輦下而死。焦伯怒火三丈,舞槍來戰,被成濟一戟刺死。蒼頭官僮早已逃散。王經奔來,大罵賈充曰:“逆賊!竟敢弒君!”賈充命人拿下。忽,天地晦冥,暴雨雷霆。
司馬昭差人告知各大臣。太傅司馬孚入內,扶髦屍於股大哭曰:“陛下被弒,臣之罪也!”乃以棺槨盛殮,停於西偏殿。群臣俱至,惟尚書僕射陳泰未來。司馬昭即令泰舅尚書荀顗召之。陳泰大哭曰:“舅父今為,實不如泰也。”子弟亦勸逼,無奈,披麻戴孝,哭拜靈前。司馬昭佯悲,近泰問曰:“今日之事,如何應之?”陳泰曰:“斬賈充,可少謝天下。”司馬昭沉吟良久曰:“再思其次。”陳泰曰:“惟有此法,不知其次。”司馬昭曰:“成濟大逆不道,可滅三族。”成濟在後聞之,大驚呼曰:“非我之罪,乃賈充傳你之命也!”司馬昭喝令,割其舌,斬於市,夷三族。
司馬昭又收王經全家下獄。王經見老母被綁至,叩頭大哭曰:“不孝子累及慈母矣!”經母笑曰:“誰人不死?正恐不得其所,今為忠義捨命,乃幸事也。”次日,王經全家被押赴東市,王經母子含笑受刑。滿城士庶,無不濺淚。
曹髦被弒,年二十歲。司馬昭令以民禮,葬於洛陽西北三十里瀍澗之濱。時,只有下等車數輛,不設龜蛇旌旐。百姓相聚而觀曰:“此乃前日被殺天子也。”民盡淚下,悲嘆不已。
賈充等勸司馬昭受魏禪讓,即天子位。昭自知民心不與,乃曰:“昔,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仍事殷商,後人稱頌。魏武帝不肯受禪於漢,吾亦不肯受禪於魏也。”眾人聞言,乃知其意。
常道鄉公曹璜,字景明,乃曹操之孫燕王曹宇之子也。夏六月,司馬昭改曹璜之名為曹奐,立為帝,改年號為景元元年。曹奐封司馬昭為相國、晉公,賜錢十萬、絹萬匹,眾文武亦各有封賞,朝野同慶。
訊息傳入漢中,姜維即發書約東吳,一同討伐司馬昭弒君之罪。姜伯約奏聞後主,起兵十五萬伐魏。令廖化為左先鋒,兵取子午谷;令張翼為右先鋒,兵取駱谷;自統大軍出斜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