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瞪了滿面春風的海棠一眼,後者完全沒察覺。
“打擾你家小姐了。”張延佑有些尷尬的說道,迎面只覺一股馥郁幽香撲面而來,心中不由一蕩。他有些侷促的展目四望,但見房內畫展秀水青山之景,鼎焚沉檀龍麝之香,牆角水甕中浮著數盞雪色睡蓮,兩盞已開,一盞半闔。壁上懸琴,案頭陳書,說不出的清幽雅緻。房內正中端坐一位麗色奪人的少女,一手搖著團扇,一手拿著一本書看,羽扇般的睫毛垂下,遮住一泓秋水,靜謐安然得彷彿畫中仕女一般。
他不由得看呆了。
察覺到有人進來,那少女緩緩抬眸,款款站起身,略有些驚訝的道:“大公子怎麼得空過來了?”
張延佑被那道清澈酣甜的聲音喚回了神,面上閃過了一絲不自在,輕咳了一聲,道:“現在學裡正放假,今兒讀書讀得膩歪了,去老太太那邊坐了坐。聽見你們這邊急著找人幫忙,就順道過來瞧瞧。”
妙懿微微笑道:“都是我的丫鬟粗心,勞煩大公子了。”
她看了看戳在張延佑身後痴望的海棠,柔聲吩咐道:“還不快奉茶來。”
海棠正恨不能獻殷勤,忙不迭的退出去泡茶。妙懿讓坐,張延佑在她對面落了座。
張延佑一眼就瞧見了桌上的寶藍色折枝蓮花紋胭脂盒子,幾不可聞的笑了笑,拿起來問道:“這裡可是胭脂?”
妙懿點了點頭,道:“是今早鳳姐姐送來的。”
張延佑開啟蓋子輕嗅,笑道:“這荷花香味清而不淡,香而不膩,很適合梁妹妹。”
妙懿有些訝異的道:“看來您對香料也有些研究。這盒胭脂膏子雖然主要的原料是荷花的花瓣花蕊,不過為了達到潤澤肌膚的效果,還特別加入了桃花瓣,杏花蕊以及珍珠粉、茯苓、決明子等養顏滋潤臟器之物,難免掩蓋了荷花原本的香味,普通人是很難分辨出來的。”
張延佑不禁埋怨自己心急,他還不想讓對方知道胭脂是自己冒名送的。若被她知道了,難免會埋怨自己唐突。他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我也是聽妹妹們無意中說起過,因此也就記住了。”又忙反問道:“那梁妹妹又是如何知道得這樣詳細呢?”
妙懿道:“從前在家時,總隨著母親擺弄這些薰香蜜粉之類的東西,耳濡目染,因此也還算有些瞭解。”
張延佑頓時被勾起了興致,道:“不知妹妹平日除了調香,還做些什麼。”他瞄了一眼條案上擺著的一摞古書,道:“妹妹也喜歡看書嗎?”
妙懿將手邊的書頁翻轉過來,封面上書“妙蓮法華”四字。她道:“不過是看些佛經罷了。平日多是做些針線女紅消磨時光。”
“那妹妹可曾讀書?”
“不曾讀。只是父親生前教過我一些。這些年家裡事情多,便也漸漸丟開了。”
“梁大人曾高中過進士,想來教出的徒弟也不會差了。”張延佑笑道。
“自我記事時起,父親一直就很忙,不過偶爾得了空,或起了興致時幫我講解一二罷了。不過是為了修身養性,陶冶性情。”
梁父心氣高,且在很長時間內膝下只得這麼一個女兒,如珠似寶的疼愛,誓要將其培養成當代的班昭、蔡琰,因此妙懿五歲就開了蒙,習讀詩書至今。
張延佑笑了,滔滔不絕的道:“閨閣中讀些書是好的,可讀太多就不必了,像經濟仕途學問等那些個凡俗之理,學多了反而俗了,性子也會越發斤斤計較起來,反而不如只認識幾個字強。像我家這幾個妹妹,都進了女學讀書,其實只不過是為了增長些見識,開闊眼界,即便將來嫁了人,也可與夫君聯詩作對,操琴論畫。”他說到最後一句時臉微微一紅,偷眼去瞄妙懿的表情。
妙懿妙目閃動,緩緩搖著扇子道:“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
她耐著性子一邊應付著,一邊不經意的朝門口看去,道:“怎的還不奉茶來。”
懷珠早就急了,忙道:“婢子這就出去瞧瞧。”
還未等她走到茶房,就見海棠手裡端著托盤,沉著張臉從茶房內走了出來。懷珠忍著火氣走上前去,壓低了聲音道:“泡個茶而已,怎的去了這麼久?”
海棠沒好氣的道:“雲霜姐姐剛才過來了,纏著我問東問西的說了半天,我好不容易才脫開了身,並不怪我。”
她母親原本就是專門在茶房內伺候的媳婦子,她也跟著學了不少本事。本來她是卯足了勁,打算精心泡出一份好茶來,也讓大公子用過之後能記住她的巧手。誰知她前腳剛進了茶房,後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