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叢中,有一座被泛光燈照得雪亮的宏大建築,有著圓圓的石柱、寬闊的臺階和華麗的陽臺。港灣裡靜靜地停泊著兩隻划艇。防波堤外,星光照耀著平靜的大海。
現在,威爾的疲憊已經被一掃而光。他完全清醒了,驚奇攫住了他的心。剛才在小街上,他不時抬起手,撫摸著牆壁或門洞,或是窗臺上的花,發現它們真實無疑。而現在他則想撫摸展現在面前的整幅景象,它實在是太寬闊了,他的雙眼一時不能看盡。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深深地呼吸著,幾乎有些害怕。
他發現手中還拿著那瓶從小咖啡館拿的汽水。他喝了幾口。汽水的味道和剛才一樣冰涼愜意,因為夜晚的空氣是炎熱的。
他向右走去,走過帶著遮陽篷、入口處燈光通明的酒店,走過旁邊大片盛開著的九重葛,來到這裡的花園。樹叢中那座有著華麗外牆、被泛光燈照得雪亮的建築可能曾是一座歌劇院,沿著掛著路燈的夾竹桃樹,有通往各處的小路,但沒有一點生命的動靜:沒有夜鳥歌唱,沒有小蟲低嗚,只有威爾自己的腳步聲。
威爾惟一能聽見的聲音是花園邊棕櫚樹的遠處,從海灘上傳來的細密而規律的海浪聲。威爾向那邊走去。潮水剛漲了一半,也可能是剛退了一半。柔軟的白色沙灘上,有一排踏板船停在深水線以上。每過一會兒,就會有一排細浪拍向海岸,在下一排海浪到來之前又整齊地退去。在這平靜的海面上,大概五十碼遠的地方,有一個跳水臺。
威爾坐在一隻踏板船的船舷上,踢掉腳上的鞋,他那雙快要磨破的廉價帆布鞋擠得他發燙的腳十分難受。他把襪子扔在鞋的旁邊,把腳趾伸進沙子。又過了一會兒,他脫掉衣服,走進海水。
海水不涼不熱,很舒服。他划著水,游到跳水臺,爬了上去,在那飽經風吹日曬的臺板上坐下來,回過頭來望著這座城市。
在他的右邊,防波堤圍住了港灣,離它大約一英里的地方,有一座紅白條紋相間的燈塔。燈塔遠處是隱隱約約浮現的峭壁,再遠處,就是威爾從剛來的地方看見的那片綿延的小山。
近在眼前的就是那些別墅花園裡掛著燈的樹、街道,還有海邊的酒店、咖啡館、亮著燈的商店,全都寂靜無人。
這裡也很安全。沒人跟蹤到這裡來,那夥搜查他家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地方,警察也不可能發現他。他有整整一個世界供他藏身。
從那天凌晨從大門跑出來直到現在,威爾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他又渴又餓。畢竟他上一次吃飯還是在另外一個世界。他滑入水中,用比剛才更慢的速度游回岸邊。他穿上短褲,手中拎著其餘的衣服和那隻購物袋,把空瓶子扔進他看見的第一個垃圾箱,然後光著腳沿著小路走向港口。
當他身上的水稍微幹了一點兒時,他套上牛仔褲,準備找個地方吃飯。那些酒店太豪華了,他先看了看第一個酒店,它大得讓他不舒服。於是他又接著往前走,直到他看見一個小咖啡館,他覺得這地方應該還不錯。他說不出為什麼,它和其他那些咖啡館差不多,一樓的陽臺上都種滿了鮮花,門外的小路上有一些桌椅。但他就是看中了這一家。
那邊櫃檯的牆上貼著一些拳擊手的照片,還有一張簽名海報,上面是一個開心微笑著的手風琴演奏家。廚房的旁邊有一扇門,通向一段鋪著鮮亮花紋地毯的狹窄樓梯。
他走上樓梯,來到狹窄的樓梯口,開啟他看見的第一扇門。這是個臨街的房間,裡面又熱又悶。威爾開啟了通向陽臺的玻璃門,讓夜晚的風吹進來。房間很小,裡面的傢俱顯得粗大簡陋,但房間裡既乾淨又舒適。原先住在這裡的人一定很好客。房間裡還有一個小書架,桌上放著一本雜誌和幾個鑲著照片的相框。
威爾離開這裡,看了看其他的房間:一個小浴室、一個放著一張雙人床的臥室。
他開啟最後一扇門之前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他的心跳加快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裡面的聲音,他覺得這個房間裡不是空無一人。今天凌晨,別人在黑暗的房間外,他在裡面,而現在這一場景則顛倒過來。他感到這一切很奇怪——
正在他站著想的時候,門被撞開了,有什麼東西像野獸一樣向他衝過來。
但記憶已經向他發出了警告,他站得不是很近,所以沒有被撞倒。他奮力回擊:用他的膝蓋、頭、拳頭和胳膊的力量反擊他,她——
是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四肢細瘦,穿著破破爛爛的髒衣服,正在兇狠地向他厲聲喊叫。
在這同一時刻,她看見了他,她從他光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