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拿得下來,咱們的老窩反而也丟了。這樣,你讓我如何向楚公大人交代?”
張姓耐心幾乎耗盡,手指關節被他自己搓得咯咯作響,隔著一堵牆,程小九都能清晰地聽得見。隨著搓手指的聲音,還有幾下腳步落地聲傳來,緊跟著是一句氣急敗壞地怒斥,“我剛剛明明說過,必要時可以放棄館陶。密公的計劃是,先集中各縣兵力擋住南下的馳道,免得有人從背後向黎陽發起偷襲。只要黎陽不失,咱們的軍糧便不會缺。便有充裕的時間將洛陽拿下來!”
“可韋大人給我的命令是,竭盡全力保住館陶縣和事先分散儲備在周家的那批糧秣!”林縣令不疾不徐,淡淡地回應。
“啪!”好像又是一聲桌子響,“韋福嗣根本就是刻意在壞主公的事。密公乃行軍長史,我等當以密公之命令為重!”
“可密公所獻那上中下三策,張總管以為有實現的可能麼?慫恿主公揮兵北上直入幽薊,千里奔襲,用幾萬倉促武裝起來的船伕去碰羅蠻子麾下的虎賁鐵騎,居然還自稱是上上之策!虧得韋大人攔下了主公,否則我等早死無葬身之地了!”
揮兵北上直入幽薊?程小九雖然沒領過兵,也聽得連連苦笑。兵法有云:千里奔襲,必厥上將軍。黎陽距離薊縣又何止千里?拿一夥剛剛武裝起來的農夫去與虎賁鐵騎打野戰,虧得有人能把這種計策想得出來?可聽那個姓張的傢伙的意思,給楊玄感出主意的人地位奇高。居然可以號令除了楊玄感之外其他所有反賊。那個密公到底是誰,怎麼這般蠢,卻能折騰出如此的聲望?
正在想著,他又聽到一陣陣沉重的喘息聲。姓張的傢伙好像被林縣尊噎得不輕,好半天沒能說話。但此人的脾氣非常執拗,剛剛把呼吸調整均勻了,便陰惻惻地說道:“林大人不會是怕了吧?你想觀望一段時間,以便給自己留條後路麼?楊廣那廝的秉性你也清楚,只要有一點牽連便斬草除根。以林大人與老楚公之間的關係——,你覺得萬一朝廷緩過這口氣來,會放過你麼?”
“林某身負楚公之恩,不敢不報!”林縣令終於站了起來,聲音聽上去微微發抖。“但林某要報答的是楚公父子,而不是李密。只要我為楚公守住館陶,守住城中的軍糧,就等於給大軍多留了一條退路。一旦洛陽久攻不下,主公還可以返回河北,帶著軍糧進入豆子崗澤地暫時躲避官軍的風頭!”
“你居然想讓楚公去做山賊?”
“總比有人為了自己揚名,非送楚公走上絕路好!”
到了這種時候,部將們還顧著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鬥不休,怎可能逃過東征大軍的回頭一擊?程小九聽得直搖頭,對楊玄感的舉事更不報什麼希望。而從屋子裡的爭執聲來判斷,林縣令對造反的結果也不看好,所以打著觀望事態發展的主意。
“看來今天姓張的即便說破嘴皮子也說不動林大人出兵!”程小九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心中暗道。他慢慢地將身體挺直,擦著窗戶邊緣站起來,慢慢後退。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自己剛剛根本是在瞎擔心。林縣尊是個有遠見的智者,根本不會與反賊同流合汙。
正準備原路退出衙門,他忽然發現姓張的手動了動。那是一個準備出擊的姿勢!程小九一愣,後退的腳步立刻停了下來。沒等他看得仔細,房間中又傳出了一聲喝問,“林大人,我已經在你這裡等了五天了。密公一直等著你的答覆?!”
“我是楚公的舊部,李密名氣雖然大,本縣卻不認得他是誰!”林縣令冷冷地一甩衣袖,氣哼哼地道。
“縣尊大人可知道魏公子信陵之事?”姓張的傢伙又上前了半步,手臂不停揮舞,身影倒映在紗窗上如同鬼魅。
“張總管如果能保證自己調動這一千鄉勇,儘管動手!”林縣令雖然害怕,嘴上卻毫不讓步。
“你別逼我!”張姓狗賊一聲怒喝,身形暴漲,兩手只奔林縣令的脖頸。
昔日信陵君竊符救趙,大將晉鄙不從,朱亥揮錘殺之。程小九知道這個故事,心中大驚,伸手一拍窗戶,整個人如鷹般跳了進去。“不準傷害林大人!”他大聲喝道,半空中猛然揮刀,刀光如匹練般砍向了那個姓張的傢伙。
對方的身手卻好得出乎他的預料,只是稍稍擰了擰,就將他倉促揮出的刀光避了開去。然後伸手在腰間一按,只聽“繃!”地一聲脆響,整條腰帶居然如蛇一般彈將開來。緊跟著,腰帶一分為二,有把雪亮的軟劍映著燭光,正指程小九的咽喉。
“啊!”程小九嚇了一跳,仰面後躲。劍光貼著他的鼻樑擦了過去,幾縷頭髮飄然而落。顧不上看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