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的話。”他客氣,應芙心裡反倒難受了起來。
又見他揭開蓋杯一氣把一碗茶喝了下去,朝她點點頭就往外走,她慌忙跟了上去送了他到門口,等他走後回來的途中,碰到撤杯而下的奴婢,她攔了人下來,把杯子拿過來,喝了那滿碗茶葉裡殘留下的那點苦澀至極的茶漬。
茶苦,連同她的心也變得發苦了起來。
原來她的大郎也不是無堅不催,他有疲於應付的時候,只是這些他不跟她說而已。
應芙搖搖頭,自嘲地笑了一下。
其實他以前也有跟她提過幾次“讓他歇會兒”的話,但她都沒有聽進心裡,她想的是他想歇會兒,可誰讓她歇會兒?她為這個家竭盡所有,得的只是“他想歇會兒”的話,他這是要置她於何地?
他不讓她滿足,不讓她痛快,她怎麼可能讓他痛快?
只是夫妻啊,要是這麼算帳,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應芙到現在,才算是真正明白她的母親跟她所說的那些話箇中的意思——握得越緊的東西,消失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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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鴻湛出門到了皇宮前,天色還沒亮,宮門還沒開啟,他的轎子一到就被吏部的幾個與他交情好的下官圍住了,一下去戶部那邊不少人越過中間的兵部給他打招呼,不多時,在兵部就職的三郎宋興盛就到了,在兵部後面跟他拱了拱手。
宋鴻湛朝弟弟點了點頭,回頭跟吏部的人小聲交談了起來。
六部現在以戶部為首,這還是他父親為戶部尚書時爭來的,現在國庫皆握在戶部手中,功德也是他們在做,以戶部為首的情況幾年內不可能有所改變,吏部評核官員,尤其是有關於戶部官員的情況都得慎之又慎,尤其戶部有不少皇帝自己的人暗暗在跟宋家人對著幹,宋鴻湛一來要保自己人不讓自己吃虧,二來又不能得罪聖上,他目前為止都是暫且按兵不動,見招拆招,他頭上還壓著一座是聖上的人的吏部尚書的大山,是以有關於朝廷中的每一件大小事宋鴻湛都得做到心裡有數,就怕人借題發作而他一問三不知。
他跟其父總是笑臉迎人,長袖善舞與誰都交好的處世不同,他是個不愛笑的,但他是個活寶典,每個人他都記得清楚,每個人身上的事他也略知一二,比起喜歡裝傻避重就輕的宋大人,這位只要事情找上門來總會給出個解決辦法的小宋大人就要比他父親那老滑頭討人喜歡多了,是以哪怕是吏部尚書也對這位比起其父誠懇眾多,能力傑出的下官很難有厭惡之情,沒有過多壓他的心思。
這點燕帝都拿他們沒辦法,嫉惡如仇但唯賢是用的吏部尚書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這人是孤臣誰都不怕得罪更不怕死,這也意味著他誰都不討好,宋鴻湛入了他的眼,燕帝要是說什麼,到時候被吏部尚書噴的人就是他,不是宋大人了。
臣子太孤太獨,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但比起像宋大人這種喜歡把自己弄搞枝繁葉茂的臣子,燕帝還是喜歡像他的吏部尚書這種他自己死了,全家就沒了沒有後顧之憂的孤臣。
這頭宋鴻湛來了片刻,左右上下都打過招呼,吏部尚書杜唯就來了,宋鴻湛忙上前跟他見禮。
杜唯見他臉色有點不太好,關心了下屬一句:“注意點身子,這當頭可不要倒了。”
皇后壽誕在即,吏部身上的事沒有禮部戶部多,但也不少,杜唯還想趁此時機立立威,警告下那些以公圖私的各路官員。
禮部是德王的人,他這個下官是德王的舅兄,去禮部要名冊好拿得很。
杜唯以前厭惡這些裙帶關係,但這些關係辦起事來是真好辦,太省事了,他用多了還是有幾許厭煩,但不得不無奈接受,一道同流合汙——若不如此,什麼事都幹不成,他只能再回東山老家一家種田挑糞。
“多謝大人關心,下官謹記。”宋鴻湛朝杜唯欠了欠身,低了低頭。
他恭謙,又是立過實功的人,杜唯也就起初因偏見給過他陣臉色看,現在已不給了,他抬手拍了拍下屬的肩,轉頭一看回頭道:“你爹還沒來?”
宋鴻湛搖頭。
“等會兒聖上要是問你爹話,你就在我後面裝啞巴,千萬別出頭。”這宋大人又給德王府送東西,聖上惱火不是一次兩次了他還送,也是不怕死,杜唯怕這君臣兩人之間不停歇的戰火燒到他吏部來,打算只要宋家這個大兒子在他位下一天,他就要把他拉開一點。
像宋侍郎這樣能把他吩咐下去的事不是當天就是隔日就能辦好的下屬太難找了,眼見他幾年都辦不好的事可能一兩年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