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惡夢的殷子離才握住他的手,此刻卻不由地將自己的手越收越緊,額頭上也同做惡夢的殷子離一樣滲出細密的汗珠,打溼了額前的劉海。
殷子離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不知他夢見了什麼令他恐懼的事物。此刻樸兮言除了替他擦去汗水和不斷用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到的聲音撫慰他之外,連喚醒他都做不到。深深地無力感將樸兮言毫不留情地湮沒,失去了任何掙扎喘息的機會。
與方才大喊大叫的狀態不同,此刻的殷子離只是蹙著眉,口中低喃著一些不成句的呻吟,臉色越發得蒼白,這讓樸兮言更為焦急不已,雙眉似已比陷在惡夢中的殷子離皺得更緊了,將殷子離輕輕地抱入懷中,細碎的吻,溫暖而輕柔地一點點落在額間,眉宇間,鼻尖,雙頰,無聲地撫慰一直進行著,心裡卻無法像表面那樣的平靜,痛苦地泛著難言的酸澀。
“影,不要……不要……放過我……”“痛……好痛……不要……”
“救我……救我……兮言……救我……兮言……”
“嗚嗚嗚……兮言……救我……嗚嗚嗚……”
終於,破碎的語句以及其微小的聲音從殷子離口中傳出,帶著痛苦的呻吟,模模糊糊的吐字充滿無助感。
那一刻,沒有緣由的,樸兮言溼了眼眶,默默地將懷中人抱得更緊了些,無聲嘆息。
'楊影,是不是該去會一會他呢?'樸兮言這樣想著,卻又在下一刻搖了搖頭。'見了
又能如何,打他一頓就能消除他加註在殷子離身上的傷害了嗎?'
楊影。默唸了一遍這些年讓他念念不忘卻痛心疾首的名字,隨即自嘲地笑了。破碎的美夢又何足掛齒。惡夢終會醒,可美夢最怕醒。
“兮言……“不知何時,懷中的人兒已轉醒,正睜著一雙大眼睛注視著樸兮言,那眼中的茫然,無助,蒼白,樸兮言全都看在眼裡,疼痛不已。只是表面仍維持著一貫的冷靜,緊閉的剛毅唇線終於有了一絲鬆動:“醒了嗎?”輕輕撫上他溼漉漉的額前發,傾盡全力地展現此刻所能露出的最溫柔的笑容。
殷子離乖巧地點點頭,自動地又往樸兮言懷裡鑽了幾分。
“吶。”殷子離仰頭,輕啟朱唇,“你不是說要幫我剪劉海嗎?”
“……”
…………
……………
橙色的燈光下,一切靜默的溫暖在剪刀與頭髮親密的接觸的細碎聲音下更顯真實。沒有人去開口探討關於那場夢,無論它多可怕,無論它多美好,一切不過是沉睡中的虛幻,現在,夢已終止,無論是誰都早已清醒於現實中。
“小狐狸,你的頭髮很柔,很順,和從前一樣讓我愛不釋手。”
“……”
咔嚓,咔嚓,剪刀的聲響,細碎的頭髮離開了原來的位置,在空中翩然起舞,散亂一地。像一根根扎入心底,吸入牛毛的刺,不易發現的傷口,持續著,微微的刺痛。
“兮言,我把它染成亞麻色了。”
“嗯,我看到了,什麼時候染得呢,是不是從你開始塗指甲油時呢?”
“……”
“呵呵,我家狐狸不管什麼髮色都那麼好看呢,不過我還是喜歡黑頭髮的你。”用海綿擦幫殷子離稍稍除去了些剪完頭髮後殘留在臉上的碎髮,樸兮言柔聲道,“去染回黑髮吧,也不塗指甲油,也不帶首飾,好不好?”
tbc……
初稿於2010。11。02
☆、chapter 9
清晨,童明修站在冷清的街道上,望著楊影漸漸遠去的背影無聲嘆息。薄霧中,楊影的背影顯得異常模糊和遙遠,他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他是想叫住楊影的,可是,他不知道在那之後他該說什麼,就好像在楊影離開他的店前,他伸出了手,抓住了楊影的,可是在那之後,他卻不知道要怎麼辦,所以,最終,他只能鬆手,任它無力地下垂。
童明修在那裡站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麼,因為,楊影的身影已經在他的視線裡消失了有一段時間了,似乎也沒有再要出現的跡象。可是他,就是這麼傻傻地站在那,看街上漸漸地開始熱鬧起來,車子已經變得川流不息,而上班族們也不停地一個又一個地從他眼前走過。可是這一切都不過是黑白的背景,在童明修的世界裡,那抹豔麗的色彩始終不願為他而稍作停留。
終於,在轉身的那一瞬間,淚流滿面,可嘴角的笑容卻直到這一刻都倔強地掛在那裡,彷彿那是恆古不不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