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著國家生死存亡命脈的貴族階級!想想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又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前景!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這些由我們選定的經理和企業家們,處在這種沒有監督和制約的環境裡,一旦蛻化變質、腐化墮落,那種違法亂紀的行為是多麼的駭人聽聞、觸目驚心!在廠長經理負責制的招牌下,他們可以任意解僱和處置工人,而工人們卻只能聽之任之、忍氣吞聲,不僅對他們的違法行為無可奈何,而且對公司正常的開支和運轉情況一無所知!他們還能使得黨組織和其他組織變成繡花枕頭,形同虛設。郭中姚說得再清楚不過了,什麼黨委書記、紀檢書記、工會主席,全都安排的是自己人!其實他已經整個把他自己變成了一個大家長!一句話,是我們給予了他們這種絕對的權力,也正是在這種絕對的權力下,才導致了這種絕對的腐敗!”
“高成,我本來不想再說什麼了,但聽了你這番話,我還是想插一句。”臉色鐵青的嚴陣似乎終於有些忍不住地打斷了李高成的話,“說這種話是要負責任的,你想沒想過說這種話的後果?你這些話的矛頭究竟指向哪裡?從目前來看,中紡究竟有沒有問題,問題到底有多大?一切都還只是個未知數。事實上我們已經經過了近一個月的調查,初步調查的結果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你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怎麼就可以想當然地把中紡說成是一個絕對腐敗的典型?退一步說,就算中紡有嚴重的問題,又怎麼可以把這樣一個區域性的現象說成是一個普遍的現象?把這樣一個偶然的問題,說成是一個必然的問題?你是一個市長,一個黨的幹部,應該有一個正確的立場,怎麼可以……”
“嚴書記,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後再談你的意見和看法?”李高成再次對嚴陣的插話進行了反駁。
嚴陣可能根本沒想到李高成會這樣,礙著這麼多人在場,一時竟愣在了那裡不知該怎麼辦。
“高成,你繼續往下說。”省委書記萬永年顯然是在支援李高成。
“我今天所說的這些,都是我考慮了很久的想法,所以我對我所講的這一切負完全責任。”李高成繼續說道,“我說的這種責任絕不只是說說而已,而是已經下了決心要兌現的。其實大家也知道,中紡的問題涉及到了我個人,涉及到了我的家庭,涉及到了我的妻子。對此我有永遠不能推卸,永遠無法推卸的責任!所以我在這裡鄭重宣告,有關中紡的問題,即使把我查進去,把我整個一家都查進去,就是把我查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把我查得撤了職、判了刑、坐了牢,我也請求省委省政府把中紡的問題查到底!如果因為我的問題,而使得一些腐敗分子逃之夭夭,矇混過關,那我寧可立即辭職!我還要說明一點的是,中紡到了目前這種地步,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破產也好,兼併也好,整頓也好,再投資也好,不論中紡的前途是怎樣,不論中紡的下一步怎樣搞,都必須只能在一個前提下進行,那就是把中紡的問題徹底查清楚。既然這種腐敗最主要的原因在我們身上,那我們現在只有把這種腐敗徹底清除,才是對中紡幹部工人最好的一個回答和安撫!唯有這樣,我們才能在更大範圍,更大程度上獲得工人參與國有企業改革的積極性,才能把我們的改革順乎民心地繼續下去。我曾給一個讓我痛心疾首的人說過一句話,現在我還想在這裡再說一遍,嚴書記,我也真心實意的希望你能清楚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所以這話也算是我對你的回答,我寧可以我自己為代價,寧可讓我自己粉身碎骨,也絕不會放棄我的立場!我寧可毀了我自己,也絕不會讓那些腐敗分子毀了我們的黨,毀了我們的改革,毀了我們的前程!我已經給市委書記楊誠談過我自己的想法,我現在以一個市長的名義,再次向省領導建議,在中紡的問題中,凡是涉及到的那些有腐敗嫌疑的領導幹部,不管職務有多高,背景有多深,都應立即對他們個人以及他們的住所予以強制監控,對那些有重大嫌疑的應儘快予以收審,必要時應予以正式逮捕,並對他們的住所依法進行搜查!”
說到這裡,李高成戛然而止,也許是被李高成的這種氣勢震撼了,辦公室裡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包括常務副書記嚴陣,雖然臉色越來越顯得難看,但也似乎說不出任何話來。看著嚴陣憤怒而又無奈的表情,李高成突然明白了一個事實,一個人不管職務多高,權勢多重,身分多麼顯赫,但只要他做了虧心事,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那他所擺出來的任何樣子,都只能是虛的、假的,都只能是外強中乾、色厲內在!即使是群狼之首,當面對著火光時,它唯一的選擇也只能是再次披上羊皮,或者是抱頭鼠竄,臨陣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