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後便惦記上了那片水澤。
反正往哪兒飛都是飛,我天天早起就飛到水澤邊,怕那條蛇見到我又走了,於是就躲在樹冠裡,遠遠看著。
我往那片水澤飛了五十多年,就在樹冠裡躲了五十多年。
可是再也沒見他來過。
不過尾羽倒漸漸長出來了,雖然只數得出三十六根,畢竟也才四百五十左右的年紀,便算很不錯了。
我雖然覺得爹爹十分厲害,我也不應該差,但說起來時也總有了理由搪塞。
後來王母在瑤池宴請眾仙,爹爹自然當值,我找不到黑蛇,正有些每日心灰意冷,爹爹便將我帶了同去。
眾仙雲集,自然是仙霧繚繞,我還未昇仙,自然不能入宴,於是自己尋了個清淨地,就窩在瑤池旁。
我平素野慣了,變成個人形自然也不習慣,依舊蹲在一株矮柳樹上,衣服拖下來沾溼了也不知道。
晟青第一次見我時估計只當我是隻飛鳥,第二次有機會好好打量我時,我肯定是一副狼狽樣子。
我每每回憶,都萬分的後悔不迭。
晟青是如何的人?
前後八個仙娥接引著他,他卻神色不動,如峙冰淵。路過我窩身的那顆柳樹時,他腳步停頓,寶石般碧藍的眸子只瞥了我一眼。
“晟君,這是娘娘座下桓琅大人的幼子。”
他神色不動,只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並未多過停留,腳步便漸漸遠去了。
我窩起頭來,有些暗地裡止不住的羞澀。晟君……他這是有些在意我麼?可我又有些怨那些小仙娥,平時嚼舌根比誰都起勁,怎麼就不能說說一下我的名字?
後來我暗地裡跟爹打聽,才知道他叫晟青,父族是上古已湮滅的神祗,久居人間,被娘娘召回來,是想要他重回天庭,補一方神位的缺。
我聽了,十分惆悵。晟君……怪不得仙娥都要叫他晟君。
可我還沒來得及惆悵幾天,有一日爹爹正當值卻突然趕了回來,質問我究竟與那晟君有什麼糾葛。
我被問得呆住了,可看爹爹神色俱厲的樣子,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告訴爹說我偷偷思慕人家?
支支吾吾間,娘也趕了過來,與爹一起俱是憂色。
還是娘慢慢跟我說,晟青雖然血統高貴,可母親只是個未入籍的山神之女,所以要歸天庭也免不了天劫。
西王母憂心晟青血脈只剩他一個,便說給他個情劫,莫傷了他。而這情劫的另一個炮灰,居然就落在了我蘇羽身上。
爹乍然聞得,自然大驚失色,告假回來。
我懵了,問爹,什麼叫做情劫?
那時我真是什麼也不懂。可後來一樁樁一件件,也都沒旁人教我,可見這都是天生的。
爹只告訴我說,這個樣子的情劫,既然娘娘意屬晟青,應劫的就定然是另一個了。況且是這樣完全保下晟青,等待我的自然是灰飛煙滅了。
我這才真正一顆心涼了透。
三青鳥都要成年後歸入王母座下,得王母庇佑。可幼年時魂魄飄離在外,若是這時遭個劫,哪怕是最輕的一道天雷,就會灰飛煙滅了。
所以我怎麼能去應了這個劫?
後來想想,當真是一念之間,杳如雲泥。哪怕那時我年紀再大些,或那時我能提早知道了情劫是什麼,我都不會那麼做。
三青鳥擅尋息,自然更加懂得怎樣躲開。
也許是湊巧,也許就是天命,我憂思百結,不由自主便又飛到了那片水澤。
不過這一次,,我知道晟青一定不會來。
於是我便慢慢悠悠,魂不守舍的順著水澤一直往南飛。
我突然感知到一絲有些難辨的氣息,靠的近了,模模糊糊看出是個凡人。
三青鳥向來只在仙山,恐怕沒幾個到過凡間,我這才知道我們雖擅辨別神識,可凡人原本比不得仙家,在我眼中俱都是一團團模糊的魂魄,發著些微亮光。
可我還是看出,這個凡人的,比周圍那些都要弱一些。原來是他不久便會死了。
這樣正好,我將情劫轉在這凡人身上,倒還多給他幾年壽命,倒也不算做了什麼壞事。
我忍著痛,將那三十六根尾羽都拔了下來,變成一件羽衣罩在那凡人身上。三青鳥的羽毛亦是寶物,附在凡人身上,若沒旁人術法加持,便立刻無影無形,除了我沒人除得下來。
這樣便好了,我現在看著他,也只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