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撞起了叫天委屈,“這房子簡陋,已經很讓主子低就了,廂房更非正寢,屋狹地溼,怎麼做的起主子寢居?”
他還要再抱怨下去,那廂,劉盈瞪了他一眼,斥道,“多事。”
管升嚇的心中怦怦跳,不敢再說。
待“新居”草草收拾利索,灶下開火煮了熱湯,劉盈換上了素色中衣,從內室裡出來,用大帕子擦著濡溼的髮尾,落下幾粒水珠。
從雲陽一路趕過來,徹夜不停的馳馬數日夜,只為了急著見阿嫣當面。直到此刻,用熱湯沐浴過,才緩解了緊繃的疲憊,能夠放鬆下來。
“——主子,”管升將銅壺中的熱水傾入早已經放好茶葉的漆制銅邊釦盞中,心疼道,“這沙南一切粗陋,連一個能看的茶盞都的不到。好在這茶葉是奴婢從家裡帶來的,
還能入得了口。委屈主子了。”
劉盈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這個管升,是韓長騮從哪個雜物堆裡找出來的?咋咋忽忽,渾沒個穩重處。還是真的以為他是個自幼養尊處優的公子,出門在外,什麼苦都不能
吃?伸手接過茶盞,啜了一口茶,眉梢微顫,默了一會兒,“管升,”
“你替我到夫人那兒走一趟兒。”
管升揹著包裹,叩開了隔壁“孟府”的大門,迎著開門的老蒼頭,仰起一張白皙的臉,笑的極討喜,“這位大爺,我們是隔壁那家的,”手指了指,“今天新搬進來,我家
主子說以後就是鄰居了,讓我奉上見面禮來拜訪一番。”
青葵用一種好奇和訝異的目光看著放在案上的寶藍陳留燈籠錦包裹。
張嫣伸手,解開包裹的輕扎的活結,四角錦緞落下,露出裡面一個小巧玲瓏的錯金提樑烏木妝奩盒。
妝奩盒不過三尺見方,體表為木頭本身的烏黑色澤,而非髹漆,打磨的十分溫潤,銜接折之處,皆以錯金鏨花合頁鉚合,背面為一塊橫斷,其上用錯金紋刻著喜鵲登枝紋
樣,窮雕細縷,栩栩如生,手藝精細至極。
——年初仲春三月的時候,三輔遭遇雷災,劈壞了一口古井。少府在雷災毀壞的地方往下挖掘,發出一株千年烏木。劉盈命將作監手藝高明的木工匠人用這段烏木打造了
這副錯金提樑烏木妝奩,耗時三個月,此時拿來送予妻子。
“娘子,”青葵看著歡喜,幾乎移不開眼睛,不由勸道,“開啟看看吧。”
張嫣靜默了一會兒,才輕勸的拉開妝奩三層中的第一層拉手。
第一層的抽屜極淺,裡面放置了一柄烏木柄銅鏡。將包裹在外面的一層絲羅取下來,露出琉璃鏡面,造型小巧古樸而圓尚,映襯出少女如花嬌顏,失了一份清晰,卻多了
琉璃特有的晶瑩剔透。背面為四象神獸紋,用小篆鐫刻著長樂未央四個字。
手指無意識的摸索著木製的鏡柄,覺得凹凸的痕跡,細看逆光處有一行小小的銘記:七年春四月匠作局甲制。
唇角浮出一分冰涼的笑意,將銅鏡放回去,又拉開第二層抽屜。裡面配放了九個大小不一的烏木粉盒,因張嫣一直使用自己手製的胭脂水粉,便都沒有添放宮制妝粉,最
下面一層是放置首飾的地方。打了一副烏木簪,一副烏木釵,以及一隻烏木梳篦,造型內斂華貴,簪尾之處,刻紋精緻無匹。
“真漂亮。”青葵目眩神迷。
青葵出生鄉土,不懂得烏木的難得,也覺得這一套妝奩極其貴重。烏木號稱萬物之靈,最是養人,觸人氣愈久,愈顯得光亮清香,更難得這整套妝奩出息同一株烏木。只怕
單此一套妝奩,價逾萬金。
——再珍貴又有什麼用?
提樑上的錯金牡丹花紋,光芒耀在張嫣的眼睛裡,不知怎麼的,鼻子微酸,險些彈出滴淚來,將東西通通收起,合上蓋子,推開來,急急道,“將這個交還給來人。便說無
楞不受實祿,我一介獨居女子,不好與外男交往,更不敢收這等私密禮品。只能原物奉還。”
管升在堂下候著,聽了這話,不由叫苦。他忍不住開口道,“夫人,奴婢想說幾句話。”面上笑盈盈的。
張嫣妙目一轉,落在這個廊下灰衣內侍身上。
“你是?”
“回夫人話,”管升腰微微含著,笑的極為謙卑,目光中卻有著與謙卑並不貼合的打量和評估,只是隱藏的深,頭頸身仰,“奴婢是在雲陽別院伺候的,這一次,主子出
來,韓大總管指我跟著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