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她還沒有做好一個做母親的心理準備。她還太年輕,過了中元元年的新年,才只有虛歲十七歲。而她和劉盈歷經苦難,剛剛能夠真正的在一起,便又被迫分開。她還沒有來得及享受所有的屬於戀人的甜蜜和以男女形式獨處的時光,她還想更多的作為劉盈的妻子,而不是這麼早的挑起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和負擔。
這個孩子,來的讓她措不及防,毫無準備。說到底,到現在為止,她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可是,張嫣輕輕的撫住腹部,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輕笑。
無論如何,這個孩子已經存在了。
他已經在這裡。
他存在在自己的腹中,從紫薇花開的秋八月,到白雪藹藹的冬十一月,已經有了三個月的生命。
也許,他的小小心臟已經開始孕育,在自己的身體裡跳動。他已經生長出了自己的手足,正在輕輕的手舞足蹈。
她清楚的認知到,這個孩子是自己的孩子。
他是自己和劉盈共同的骨肉。在他小小的身體裡,流淌著劉盈和自己的血脈,他會漸漸的在自己體內長大,直到瓜熟蒂落,分娩來到這個人世間。有著小小的眉眼,像自己,或者像劉盈。
知道孩子存在的時候,她問羌人大者,“我的孩子,他可有什麼不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穿著傳統羌人服飾,鬚髮雪白的大者很是憤怒,“我們羌人自古說,每一個孩子,都是天神賜予我們的寶貝。天神賜予的寶貝,怎麼會不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張嫣有點語無倫次,這個年少聰慧的女子,生平第一次覺得言語無法表達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我我這些日子以來,因為一些緣故,十分勞累,而且也根本沒有察覺這個孩子的存在,我擔心,因為我的緣故,他會有些不好,不,他才不會不好。”大片大片的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來,哽咽難言,轉瞬間,便哭成了一個淚人兒,狼狽之極。
古頗大者皺著眉,盯著這位年輕的母親良久,方才嘆了口氣,慢慢道,“這個孩子很堅強,”
“這簡直是個奇蹟。母親的身體狀況虛弱到這樣的程度,孩子還是堅持著,沒有出事,實在是了不起。可是,我的姑娘,你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無論是母親還是孩子,現在都已經瀕臨臨界點了。你若是再勞累下去,只怕不管是你,還是你腹中的孩子,都會撐不住的。”
“大者,”孟觀聽的變色,急急拜道,“麻煩你幫我這個妹子開一方藥吧。”
年逾古稀的羌醫古頗是橫山羌公認的長者,附近數十個山頭的羌民,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找他看治,威望極高。只是開出來的藥也很苦。在每日裡煎藥後殘餘下來的藥渣中,經常能翻出一些不知名的蟲子的屍首,孟觀看著心疼,悄悄的勸道,“淑君,不如我們先入關吧。”
“這兒離蜀郡,不過只有半日的路程。等到了蜀郡,我再給你請一位大夫來,好好的調理調理身體。等好些了再回長安。”
張嫣仰首,將一大碗黑漆漆的藥汁一口全部給飲了,放下來,皺了皺眉,方搖頭道,“不要了。”
“大哥,”她低頭,瞧著自己衣裳下平緩尚未有半分隆起的腹部,聲音平靜,“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我不敢拿他冒險。”
“而且,”她眯了眯眼睛,“蜀郡雖然好,但是不知道會有什麼人探到那兒去,若是再那兒待上一個月半個月的,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還不如待在羌寨,起碼安全一些。”
“淑君?”孟觀愕然,用一種驚異的眼光看著她。
“很奇怪麼?”張嫣輕輕的笑起來,“大哥,你不是權貴,所以不懂得權貴間的想法。對我而言,就算舅舅是希望我回去的。長安城中的那些權貴侯爵卻不一定。天子穩坐在未央宮中,如果我這個皇后出了事情,他們家的女兒便可以入宮,若生了一個皇子,他年繼承帝位,那可真是一件誘人的事情。”
她的聲音輕緩且嘲諷,“為了如此大的利益,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人,做出點什麼事情來呢?”
“淑君,”孟觀輕輕屈膝,蹲在女子面前,看著她憔悴但依然明豔的容顏,憐惜道,“你一定不喜歡那樣的生活。”
明明是大漢的女主人,卻偏偏,在自己的家國之中,還要防備自己的臣民。懷了天子的子嗣,卻不敢回漢土,反而選擇在異域養身。
“那又怎麼樣呢?”許是因為長時間的流浪,許是因為有了腹中的胎兒,張嫣忽然覺得非常委屈,“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可是,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