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著急,連換了幾個孔也是徒勞,只能放棄窺探那人面龐,再次咬牙切齒緊盯洞眼。
不過,在他看清那男子的服飾後,掄緊的拳頭勐然一鬆,滿腔怒火瞬間洩了大半。
他轉而一臉蒼涼看向沈默雲。
他不是沒火氣,沒怨氣,而是他不敢出氣!
那男子一身金黃色華麗灼人的蟒服,這才是生生刺痛他眼球的魁首。
龍之下為蟒,大周朝只有親王,郡王,一二品有皇上特賜的朝官才能著金蟒,而那四爪金蟒璀璨耀眼,除非他瞎了,否則如何能忽視?
雖看不清那人身上有幾蟒,可按著這佈局,絕對是九蟒!九蟒至尊,皇子皇孫!素來識時務的沈沐,此刻如何不洩氣?
此時此境,沈沐綠帽加蓋,卻火力全滅。他若勃然大怒,拔刀相向,沈默雲還能欽佩他一二心氣!
但他此時寧做綠毛龜,也半點沒有或拍案而起,或據理力爭,哪怕是虛張聲勢的意思,叫沈默雲心中一嘆,鄙夷難忍。
這樣的人如何做家主?如何帶領一家一族走向振興?她心中感慨萬千,卻愈發堅定了之前已有的決定。
看他鬆鬆垮垮,縮手縮腳,連個聲都不敢吭,這種時刻,他的內心是不是還在自我警告:切莫發出聲響!切莫打草驚蛇!切莫叫那人發現!切莫叫對方殺人滅口!……
所以,他這才將這個可悲的視線投來自己的身上?
“有話就快問!那邊聽不到!”沈默雲冷冷開口。
隔間的牆壁是由寸把厚的大理石磚砌成,就連他們偷窺的洞眼那頭也是用水晶密封的,所以即便他們在這間屋子裡翻了天,也不會有半點動靜傳過去。
而他們之所以能聽到對面的聲音,則是因為那邊包間的牆面之後,橫樑之上,立櫃和圓桌之下都暗藏布有傳音的銅管,就連高架上的花瓶,也都是做得極其隱蔽的聽甕。
所以只要開啟這隔間的機關,隔壁的聲音便會被收集到這一小小的空間裡,叫他們聽來身臨其境。
“那七郎是何人?”沈沐還是問了這句。
“您已經猜到了不是嗎?所以您驚恐之餘,才將一口怒火壓下去了!”
“說人話!”沈沐終於憋不住怒吼了出來。
沈默雲卻是冷嗤起來。
“您有種的!便趁著這口火氣在,出去找那夏紅綢對質!找那七郎報仇!對我這女兒大唿小叫,也半點不會改變這七郎的身份和您此刻的處境。”
她歇了口氣:“您想的沒錯!排行第七,皇親國戚,身份貴重,不把夏家放眼裡,叫夏紅綢低聲下氣的七郎,可不就只有那一位?”
“不可能!”沈沐一拳頭砸在了牆上。
“這位七郎就是當今皇帝的七叔!是先帝的弟弟!就是平南王!”
“不可能!你說這是平南王?平南王怎麼可能回京了?我怎麼不知?”
“呵呵!你不知道的事還少嗎?”
沈沐又急又氣,一個巴掌就要拍下來,卻被笑言一把擋住……
平南王的回京叫夏紅綢喜憂參半!
天知道,她最近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天知道,她為了來見他,遭了多少罪!
天知道,她這一步踏出來,回去會遭什麼罪!
天知道,她剛剛一步步踏上樓梯的時候腳步有多沉又有多虛!
她踉蹌和腿軟了好幾下,最後靠著紅袖和扶手的拉扯,才勉強支撐著兩條打顫的腿腳邁到了四層!
多麼熟悉的感覺!十幾年的時間恍若隔世又如同白駒過隙,她終於能再見他了!她興奮得無以言表!
可她又害怕,怕自己徐娘已老,怕他的情分不再!即便她忍辱負重,心甘情願,卻也怕他心存嫌隙,恩情難留!
她苦澀,她忐忑,她激動,她恍惚,叫她心中似有野馬咆哮卻又四處逃竄,血液跟著沸騰,心臟快要跳出,手足無措,慌亂難堪。
樓梯的拐角,她歇了又歇,鬢髮和妝容理了又理,深唿吸了好幾次,才儀態翩翩由紅袖攙扶著緩緩走去。
走道里有好多侍衛,他們衣著雖普通,卻個個雄武有力!
夏紅綢看似目不斜視,自然也注意到侍衛們袖口和劍柄的白虎紋,那是南軍特有的標識!
她的心跳不由再次加快了好幾拍!
“夫人裡邊請!”等待通報後,侍衛為她開啟了門。
夫人?夏紅綢苦澀一笑。
她是誰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