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客棧,一枚金子一砸,大叫一聲:“掌櫃的,來兩間上房,再送桶熱水,大爺要洗澡。”
這樣美好的描述,以至於賀穆蘭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認同這落後的北魏社會。她第一次知道這裡沒有錢的時候,眼珠子都差點沒凸出來。
在阿單卓的話裡,這裡客棧也不是哪裡都有的,只有大城才會有“郡邸”,其他地方的,若是不知底細的,住一晚上被謀財害命的都有,諸如丟了東西,聚眾打架搶劫,更是不勝列舉。
要是落單一個人住的,不是藝高人膽大,就是第一次出門的愣頭青。
正月十五一過,賀穆蘭和阿單卓就離了家,她自負這世上應該沒幾個人能從她這裡搶走財物,所以也沒再想買什麼車,只把值錢又好帶的細軟之物裝了一包,放到越影的馬鞍邊捆好,金葉子縫入夾衣裡以備不時之需,貴重東西貼身安放了。
至於皮靴、衣衫、鋪蓋、糧食、布匹等物,則放在家中套車用的馱馬身上,系在阿單卓的馬韁上,一起帶著走。
這樣雖然速度會慢些,但比馬車卻是要快的多了。如果路上實在不行,再去買輛車套上,也來得及。阿單卓對此自然毫無異議,賀穆蘭卻是心裡七上八下,總覺得此行怕是比她想象的困難的多。
但她沒想過,這還沒過虞城,就遇上了麻煩。
這日裡,賀穆蘭和阿單卓剛過虞城,偏碰上了下雨。冬天下雨和夏天又不一樣,這雨輕易不會停,賀穆蘭又不敢往樹下躲,怕遭了雷劈,眼見雨勢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只好趕緊駕馬找了一處能躲雨的地方。
也算他們走運,找到了一處破窯,大概是以前做陶器的地方,此地的土被挖到差不多了,人也就都走了,只剩一地廢墟。
窯爐大多建在空曠之地,方便曬陶曬磚,人走了,窯穴和破棚子卻在,賀穆蘭和阿單卓把幾匹馬趕到破棚子下面,從馱馬上卸下油毯,將馬背上卸下的東西裹好,兩人連抱帶拿的將東西放進窯穴,在把自己也擠到窯穴裡躲雨。
他們躲得即時,身上沒有淋的太溼,待換過外衣,阿單卓看了看天,也只能嘆氣乾等。
雨勢一時沒有停下的意思,過了一會兒,只見雨還在一直下,阿單卓和賀穆蘭索性開啟包袱,取了肉乾和胡餅等物充飢。
離家兩天,就算是賀穆蘭再怎麼不喜歡吃家裡缺鹽少調料的飯菜,此時也無比懷念了起來。至少殺上一隻老母雞,燉起雞湯,撒點鹽,那也是極香的。
不知道花木蘭過去行軍時怎麼熬過來的,更別說還有一陣子沒飯吃全靠過去夥伴“偷渡”的經歷,沒熬成胃病都算是奇蹟,只能說她身體好。
賀穆蘭和阿單卓正吃著,卻聽到左側有人奔跑的聲音,沒一會兒,一個光光的腦袋先映入他們眼底,再過一會兒,跑來了一個氣喘吁吁的和尚。
說是和尚,長得卻是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就是那種一看就是“我很可憐”的型別。年紀約莫十七八歲,大概是太瘦的原因,兩個眼睛大的像是要凸出來,加上風雨打溼了衣衫,淋的衣衫全部貼在他的身上,看起來隨時一陣風就能吹跑似的。
這讓阿單卓想起了枯葉寺的那個同樣瘦弱的結巴小和尚,也不知道他現在和那瞎眼老和尚逃到哪裡去了,有沒有吃飽穿暖,有沒有給官府抓去,是不是還拿那苦水一樣的東西當做待客的寶貝。
想到這個,阿單卓心中生起不忍,主動鑽出窯穴,對那和尚招手,示意他到這邊來。賀穆蘭身上帶著裝著財物的匣子,索性將那一包細軟放到了屁股下面,無所謂的看著那和尚歡呼一聲,飛快的往窯穴邊跑來。
他的手上執著一根竹杖,大概是用來撥開路邊的灌木所用,一衝進窯穴,連忙合掌感謝佛祖,給他賜了個可以蔽身之處。
賀穆蘭想不到現在還有這般膽大的和尚,在這種皇帝都下旨所有年輕和尚必須還俗的時候,還會穿著厚厚的僧衣,踩著芒鞋到處跑。
那和尚感謝完佛祖,滿臉感激的雙手合十唸了句佛號,這才問道:
“謝兩位施主允我在此地容身,敢問東平郡還有多遠?”
賀穆蘭掃了一眼這和尚,見他全身溼透卻不擦拭一下,反倒先問起路怎麼走,便知道肯定是有急事趕路的,便一指東平郡的方向,回答他道:“沿著這個方向一直走,大約五六天的路程。”
“阿彌陀佛,竟有這般遠?”他看了看自己的芒鞋,芒鞋就是草編的鞋子,此時鞋襪盡溼,他看了看一臉冷淡、身著鮮卑服飾的賀穆蘭,再看了看同樣穿著打扮的阿單卓,有些侷促不安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