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將手下無弱兵,崔風憲昔日在“三寶太監”麾下帶兵,大風大浪見慣了,真要遇上了倭寇,自不會束手待斃。他雙手環抱胸前,眼見全船上下士氣大振,人人摩拳擦掌,侄兒也是躍躍欲試,當即道:“亮兒,帶著兩個姑娘進艙。沒我的吩咐,不許出來。”
崔軒亮愕然道:“為什麼?”
崔風憲淡淡地道:“你武功不到,在這兒只會礙手礙腳,到時叔叔還得分心護你,反而施展不開。”
崔軒亮少年心性,一心只想與敵方死戰到底,豈料叔叔竟要支開自己?他又氣又恨,大聲道:“叔叔!您又來了!我才不要您護著我!我要和您一起並肩禦敵!”
崔風憲嘖了一聲,道:“別鬧!給我進去!”
“不要!不要!別再煩我!”崔軒亮發起了少爺脾氣,只管領著小獅子,一人一獸奔了開來,打算來個死守船頭。
崔風憲嘆了口氣,看侄兒自告奮勇,自己實不該傷了他的心,可萬一兵兇戰危,這孩子若是給砍死砍傷,自己卻有何顏面去見地下的大哥?正苦惱間,卻見徐爾正渾身顫抖,喃喃地道:“震山,我……我可以走了麼?”
崔風憲先前話說得重了,自感歉疚,忙道:“大人快請吧。一會兒船上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您都別出來。”
“那當然……那當然……”話聲未畢,徐爾正已鑽入了艙裡,不忘隨手關門。可憐兩名婢女急起直追,卻還是晚了一步,一時只能急急拍門:“老爺!老爺!你快開門啊!我倆還沒進去啊!”
正叫嚷間,忽然甲板一陣顛簸,對方的船艦從左側趕了過來,竟帶得海面劇烈起伏,兩名婢女啊地一聲,竟已滑倒在地。崔風憲嘿地一聲,自知敵方要衝撞自己,霎時猛烈轉舵,直朝敵船撞去,怒吼道:“吹嗩吶!警告他們退開!”
嗚嗚……嗚嗚……眾水手提起了嗩吶,高聲吹鳴,警告對方早做避讓,以免船身對撞,兩敗俱傷。陣陣嗩吶吹鳴中,猛聽“砰”地一聲大響,對方毫無退縮之意,竟又追撞上來。
崔風憲狠罵一聲,他性情剛猛,當下狠力轉舵,便朝對方硬擠過去。猛聽砰砰之聲連響,右舷處竟也晃盪不已,崔風憲吃了一驚,急朝右舷去看,驚見船身右側竟也追來了一艘船,雙船一左一右,已然夾住了自己的船。
敵我雙方即將短兵相接,崔風憲怒吼傳令:“永樂老將!拔刀應戰!”
“殺啊!”雙船包夾,此戰避無可避,眾船伕咬牙切齒,有的持刀、有的提槍,連小獅子也吼了起來,正要上前殺敵,陡然間一道火光透霧而來,只見正後方大浪翻滾,卻又駛來了一艘大海船,但見船上裝飾華麗,桅杆上高懸王旗,大書“朝日鮮明”四字。
眾船伕呆呆看著對方的王徽,面面相覷之中,忽然全數跳躍起來,歡呼道:“是朝鮮國的船!是朝鮮國的船!”
“山高水麗、朝日鮮明”,中國立國數千載,唯一堅定不移的友邦,便是位在中原東方的“白袍之國”朝鮮,此國本名“高麗”,更古時則稱為“高句麗”,與“新羅”、“百濟”鼎足而三,國中儒學昌明,與中國極其親善友好,素有“禮儀之邦”的美名,是以眾船伕一見是朝鮮的王船到來,箇中的激動喜悅,真不足為外人道也。
眼見眾船伕雀躍連連,把殺人兇刀全拋下了。崔風憲也鬆了口氣,當下行到船頭,喊話道:“朝鮮國的朋友們!咱們是中國商人,並非壞人,諸位若有什麼大事,可否上船相見?”
聽得叔叔朗聲喊話,說的卻是漢語,崔軒亮附耳便問:“叔叔,人家是朝鮮人,聽得懂漢話麼?”
崔風憲笑道:“朝鮮可不是什麼契丹女真,人家也是搞科舉的。舉國百姓都是熟讀孔孟,滿腹經綸,區區幾句漢話,他們怎會聽不懂?”崔軒亮訝道:“他們也有科舉麼?”
崔風憲笑了一笑,只管望著對方的王船,神色一派輕鬆。
自“新羅王國”統一“百濟”、“高句麗”以來,朝鮮便開始引進儒學,大興科舉,派出了無數儒生抵達長安,便與日本的“遣唐使”相仿。只是不同於東瀛人的來去匆匆,當時來華的朝鮮人多半世居於中國,多受中國天子禮遇重用。如大唐名將“高仙芝”,便曾率領唐玄宗的兵馬,出兵西域,決戰大食帝國,國中更是科舉興盛,千百年來不知出了多少大儒者,與中國交往更是頻繁。兩國之間患難之交,生死與共,其中的唇齒相依,點點滴滴,怎是三言兩語說得盡、道得完?
眼看倭寇不見了,卻來了患難與共的友邦。崔軒亮一臉訝異,也是他一輩子沒見過異國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