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然。
陸嘯,總有一日,我要讓你收回當日之言!
☆、第八章 利害
北燕通和二十五年十一月末,玄韜軍與叛軍戰於豐、永兩郡交界的原野之上。
永、獻二郡被輕易奪回的教訓似乎令容煦認識到攻城對於陸嘯來說易如反掌,因而此次他放棄了據守商陰的打算,而是派遣親信率軍隊出城迎戰。近十萬的豐郡百姓被手持利刃計程車兵們趕到最前方,遠望上去黑壓壓一片人頭,聲勢浩大;只可惜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些從未上過戰場的民兵們惶然無措地擠在一起被驅趕著向前,離對面那隻黑衣玄甲的沉默軍隊越發接近。
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玄韜中軍之內代表帥令的旗幟,猛然一揮。霎時間萬箭齊發,呼嘯著破開空氣,刺耳的嗡鳴聲令民兵們越發恐慌起來。六百步眨眼已至,處於最前方的人們如同鐮刀割麥子一般倒了下去。
身下的黑馬不安分地刨著蹄子,自鼻孔中噴出團團白氣。陸嘯於馬上坐得筆直,眯成一線的黑眸透出絲冷光,森然而銳利。他舉起手中長槊,厲聲高喝:“殺!”
進攻的號角聲響起,這片天地之間,剎那化作修羅場。
再一輪齊射,弓手退入陣中,換上的是手持長槍大盾,身披重甲計程車兵。他們排成嚴密的陣列,緩慢地推進著向前;數萬人的步伐整齊劃一,大地彷彿都為之顫抖。擋在前方的民兵被自盾牌縫隙之間伸出的長槍毫不猶豫地刺殺,後面的人見了同伴可怕的死狀四散奔逃,慘叫因為恐懼都變了調子。士兵們依舊沉默地前進著,所帶來的壓迫力遠比真正的殺傷更加懾人。
他們的目標,是那支躲在後面的卑劣軍隊。
民兵連連後退逃竄,好不容易歸攏起來的陣型已有了潰散的趨勢。督戰的叛軍將領“刷”地抽出腰間雪亮的戰刀,惡狠狠吼道:“臨戰膽怯者,家人代為受死!”一聲令下,數十個被綁在一起的婦孺老幼已被士兵們推了出來。
這條號令很快被傳遍整個戰場。民兵們猶豫著,終於停下了腳步。前面是殺人如割麥的冷酷軍隊,後面是懸在生死線上的父母妻兒,夾在中間的他們依舊在瑟瑟發抖,充滿恐懼的眼裡也漸漸染上了悲憤而絕望的色彩。
“啊啊啊啊啊——!!!”在嘶啞而瘋狂的吼叫聲中,不知道是誰先起了頭,一個,十個,數百近千個。上萬的民兵們握緊了手中製造粗劣的白楊杆長矛,調轉了方向朝著那支名震天下的軍隊直衝而去。
陸嘯心裡猛地一沉。以軍隊的震懾力來迫退百姓的辦法已然失
效,最壞的局面還是發生了。揮手召來傳令兵,男人沉聲下令:“通告全軍,殲滅反賊!膽敢阻攔者,殺無赦!”說著一抖韁繩,衝了出去。
如同巨浪拍打在礁石上一般,這第二次碰撞,終於拉開了戰爭的慘烈序幕。
玄韜軍的陣型很快被不顧一切的民兵們衝散,殘酷的近身搏殺正式開始。匆忙趕製的皮甲木槍哪裡敵得過對方的裝備精良,剛剛靠近便被斬殺的民兵不在少數;然而經過上百個民兵的圍攻,漸漸地也有玄韜軍士兵開始不敵戰死。每當一個玄韜士兵倒了下去,便會有十餘個民兵一哄而上,搶奪他的頭盔鎧甲兵器,以求為自己的存活再添一些卑微的砝碼。
陸嘯此時已入了戰場。他騎著高頭大馬本就醒目,玄韜士兵認出是他們的將軍後歡呼起來,不約而同地朝他這邊靠近,很快便聚攏了一群人,以陸嘯為首殺入敵陣;如同一把切在豬油上的滾燙刀子,很快便將阻礙前進的人海狠狠撕開了一個裂口。
陸嘯慣於親身殺敵之事在北燕赫赫有名,容煦自然也是有所耳聞;而男人的畫影圖形也早在幾日前就被拿到了民兵們面前,無論是誰只要殺死畫中人,便可拿到千兩黃金,從此與家人一同遠離戰場。因此年輕統帥的身影甫一出現,民兵們便如同嗅到腥氣的蚊蠅一般,朝著這裡蜂擁而來。
然而血淋淋的事實很快告訴他們,千兩黃金絕不是那麼好得的。
瘋狂的爭先變成了連滾帶爬的後退,在這人與人摩肩接踵的戰場之中竟然怪異地露出了一大片空地。男人勒馬停步,盔甲之下的目光冷淡漠然,沒有溫度。長槊被他提在手中,刃尖緩緩低下鮮紅的液體,滲入腳下已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土地之中。
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卻彷彿千軍萬馬一般堅不可摧。
陸嘯看向遠方。在戰場盡頭,叛軍正在將領的組織之下有條不紊地向商陰城方向撤退。
絆住他也好,將民兵率先趕上戰場也罷,都是為了損耗玄韜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