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厚厚的,好像連老天爺也知道陰沉是最適合這裡的顏色。
“公子,這裡還會有活著的人嗎?”
流雲瞥了一眼倒塌柱子下壓著的人手,這一路上除了他們城裡再沒有其他聲響。
突然一個人影如鬼魅般從眼前晃過,流雲一驚,將他攔下。
“這裡的人都去哪了?”
盛夏看清那少年十二三歲的模樣,身子卻瘦的像根竹竿,不由得心中難受。
“你們有吃的東西嗎?”
少年怯生生地問。
“小顏。”
盛夏輕喚一聲,菲兒明白主子的意思,可是現在他們身上的糧食也不多了,怎麼能再隨意給人呢。
盛夏目光灼灼,菲兒拗不過她,只好掏出一塊餅,分成兩份,將小塊的遞給那少年。
“你們是外來的吧,我帶你們去崇福寺,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不一定能找得到你們的親人。”少年誤以為他們是來尋親的,一邊吃著香噴噴的大餅,一邊走著,盛夏趕緊跟了上去。
少年說,他叫衛子琪,是樊雲城本地人,因為母親傷了腿腳便一直沒出城。那晏丞相來了之後將所有百姓聚集在崇福寺及附近,那裡的房子尚可住人,現在城裡大約還有近千人,基本都是病人和傷者,其中一百多人感染了瘟疫,被隔離在府衙之中,原本朝廷派來救治他們的郎中也全都感染了瘟疫。
“死了一個,還有兩個也快死了。”少年並沒有將大餅全數吃完,而是小心翼翼地藏在衣兜裡,指著不遠處的一棟房子說,“那裡就是府衙,現在我們叫它‘活死人墓’進去了就別想再出來。”
盛夏若有所思,“子琪,我們不去崇福寺了,你先回去照顧你娘。”
衛子琪一愣,“那你們去哪啊?”
“我們去府衙,晏丞相若是回來了,你告訴他上官流雲在此處等他。”盛夏拍了拍他灰色的小臉,對他溫柔一笑,衛子琪看得呆住了。
盛夏帶著菲兒和流雲往府衙走去,流雲和菲兒心中皆忐忑不安,那少年說這裡關著一百多名瘟疫病人,主子怎麼能這麼淡然地往火坑裡跳?
“公子,不如讓小的想進去看看。”菲兒攔在跟前,主子懷了小皇子,出不得差錯,流雲亦附和道,表示願意與菲兒一同前往。
“小顏,將包裹裡的面巾取出來。”盛夏知道他們的心思,但她心意已決。
“溫疫之為病,乃天地間別有一種異氣所感,雖然戾氣無形可求,無象可見,但它是客觀存在的物質,只要對症下藥就能制住戾氣。”盛夏向他們解釋何為“瘟疫”,希望能消除他們的恐懼。
“戾氣是透過口鼻侵犯體內的,所以你們不要隨意摘下面巾。”流雲一戴上,便問到了刺鼻的氣味,原來這十多條面巾是出發前一天晚上,盛夏特地用白醋和水酒浸泡過的。
來到樊雲城府衙門口,門前有五名守衛,他們懨懨地靠在長矛上,因為睡眠不足和食不果腹的緣故,怕是也撐不了多久了。
“各位官爺,我們是朝廷派來的郎中,請讓我們進去吧。”
盛夏帶著面巾,躬身說道,為首的侍衛擺擺手,也沒要求他們出示證明便示意他們進去了,這種地方,除非是朝廷派遣來的,還有誰會來呢?
流雲最先邁入府衙,院子裡放著十幾具還沒來得及活化的屍體,審案的公堂裡則躺了兩排患病的百姓,哀嚎聲、咳嗽聲此起彼伏。
“請問,哪一位是郎中。”
盛夏小心翼翼地走進公堂。
一名最靠外面的百姓艱難地撐著身子,指著院子裡的兩具屍體,說不上話,只是不停地咳嗽。
盛夏瞧了兩具屍體一眼,胃中翻滾,本來懷孕之後是不能見這些不吉利的東西的,但相較於腹中的孩子她更加擔心面前這些患病的百姓,況且她是一名醫生,不能見死不救。
“這位大哥,我們是朝廷派來的郎中,現在我要幫你看診。”
男子面無表情,也不對盛夏抱有期望。
盛夏便俯身下去,仔細檢視了男子的情況,他脈象中正氣虛弱,氣血不足,肺陰虧損,盛夏推斷他所患之症是肺癆。
“小顏,你去看看其他人。”
菲兒放下包裹,為其他百姓診脈,並將脈象告知盛夏。
盛夏和菲兒忙活了半天,將公堂之內的患病百姓逐一診過了脈,脈象與最初的男子基本一致,盛夏初步斷定此次瘟疫之源便是肺癆,如此只要湊齊需要的藥材,便能將這些百姓全數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