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姐在一角聽完這一場對白,很是感慨。
她說:“越是古老的手段越有用。你一用女人原始本錢的軟功,壽林就服帖了。”
編姐說:“此刻徐伯母一頂頂高帽子丟過去,楊伯母便馬上迷失方向。你說,靠真本事有什麼用?做死了老闆也不知道。”
我笑說:“別眼紅,趕明兒我教你這套功夫。”
“你媽媽送什麼給你陪嫁?”編姐問。
“我希望是首飾。”我說。
“現鈔好。”
“寶石也保值。”
“兵荒馬亂時賣給誰?”
“戴著漂亮,逃難也值得。我可不要她們老派的,鑲得凸出來那種,我要蒲昔拉蒂。譁,穿白襯衫配件牛仔褲,梳條馬尾巴,但是戴一副蒲氏的大藍寶鑲鑽白金耳環,你想,多麼夠格。”
編姐微笑道:“姚晶有伴了。”
我寂然,“我要到姚晶處去掃墓。”
“與馬利約著去吧。”
“馬利?你應當知道,她同她生母沒有感情,勉強她反而不美。”
聲音或許略高,母親聽見了,便說:“佐子,我們這次來,在飛機上還碰見張煦呢,就坐我們前一排。”
“母親,你可認識他?”
“在華人團契見過面,我們曉得他,他大約只覺我們面熟,人家可是鼎鼎大名的張公子。”
“他一個人?”
“一個人。”
“張老太太不陪著?女朋友?”
“只一個人。”
我馬上想他為什麼回來。
只聽得父親問我:“佐子,姚晶到底同你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我只見過她兩次。”
“報章上娛樂版所說的,都是真的嗎?”媽媽問道。
“我不知道,我可沒有看過。”
“你自己的事,怎麼不知道?”爸爸問。
自己的事,才不容易下論斷,是人家的事,肯定是黑的錯的髒的,想也不用想。
“壽林看到沒有?壽林介不介意?”媽媽又去討好未來女婿。
我說:“壽林不看中文。”
“胡說,壽林是《新文報》總經理。”
“壽林不看娛樂版,亦不看副刊,更不理電視節目,壽林是個高貴的人。”
壽林笑說:“我即時宣佈放棄我的貴族身份。”
“看過也忘了,誰會記得隔夜報上的一段新聞?姚晶事件早已沉寂,沒有人記得。”我轉頭問編姐,“最新之新聞是什麼?”
“有人替有人償還百多萬賭債。”
“誰那麼嗜賭?”楊伯母問道。
我又問:“誰是有人?第一個‘有人’是男是女?第二個‘有人’又是男是女?速速回答,我愛煞了這種遊戲。”
大家都笑了。
活著的人總有藉口找到笑的資料,這是喜劇片部部賣座的原因。
第二天,我去掃墓。
墳場在市區,抬眼間全是高樓大廈,一點也不見蕭殺,與川梭維尼亞之時古拉伯爵出沒之墓地毫無相同之處。
我一向膽大,那時在外國唸書,所租的老房子隔壁就是墳場,清晨大霧墜在膝頭以下的一截空間,看不見雙腳,是人是鬼根本弄不清楚,我也不見得害怕。
我找很久才找到姚晶的墓碑。
我不打算問管理員“喂,姚晶在哪裡”。太粗魯。
我買了花。
我記得她喜歡白色的香花。花不香是沒有用的。我買了許多工簪,包銷整個花檔。芬芳撲鼻。
我把半邊面孔埋在花堆中很久很久。
我希望我還可以打電話給她:“姚晶,出來吃杯咖啡,告訴我你最喜愛之電影,還有,姬斯亞的設計有什麼好處。”
我想念她想得心痛。
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傳過來:“徐小姐。”
我抬起頭,“馬先生。”
馬東生輕聲說:“你真是安娟的好朋友。”
我說:“不,你才是。”
他必然是天天來的,這個沉寂偉大的男人。
我並不捨得放下這大束香花,把臉在柔軟的花瓣上輕輕晃動,一時間想不出有什麼話對馬東生說。
“聽說徐小姐已把款子全捐給女童院?”他問。
“嗯,那女孩這個月就要動小手術,款子將用來栽培她的一生。”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