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比你寫不出好。”
“我——”“我知道,你只是不肯輕易寫,一寫就是留芳百世的作品,等你墓誌銘揚名四海的時候,你那本小說還沒面世。”
“可是具懸疑性,或許一寫成名呢?”“你跑到天星碼頭脫光了站三小時,包你一夜成名呢。”
楊壽林大聲叫:“好了好了,夠了夠了。”
我瞪著編姐,編姐瞪著我。
我伸出手,“梁女士,我恨你,不過現在值得恨的人也不多了,你總不會浪費精力去憎恨一個不相干的小癟三吧,來,我們握手。”
梁女士並沒有伸手,“我不會這麼容易被你擺平,你要把姚晶的故事與我分享。”
“你太難了吧,你要不要共享我與壽頭楊的故事?”
“佐子,”壽林出聲,“告訴她吧,有什麼要緊?”
我想想,不得不嘆一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說聲“好”。
編姐與我大力握手。
“你勝利了。”我說。“我贏了?怎麼會,我又不想把這些事寫出來。”“真的不寫?”
“你別把我當利字當頭的小人好不好?”
我拍拍她肩膀,“做得好。”
她推開我。
我很詳細地自張煦一直說起,說到姚晶兩個同母異父的姐姐。“這麼曲折?”編姐大大地驚奇,“竟瞞了我們十多年,好傢伙,她從來說是沒有兄弟姐妹,據我們所悉,她是英文書院女學生,讀到中六才從影,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有,她到底什麼年紀?”編姐問。“訃聞上說是三十三。”
“加了三歲沒有?”
“相信是加了吧。”
“恐怕不是。”我說,“她不止三十三歲。”
“三十六也不算老,”壽林說,“女人一切怪行為我都可以理解。”
“瞞年紀是我所不能明白的,明明打橫打豎看都是中年婦女,還企圖有人以為她二十九歲半。”壽林說。
我說:“壽林,不明白的事不要加插意見。”
“關於姚晶,我們到底知道多少呢?”他問。
“我現在問起來,等於零。”我答,“她很高明,什麼都是她主動告訴我們才知道。譬如說她如何認識張煦,就沒有人曉得。”“她是怎麼樣進人電影界的?”壽林問。“藝林公司的訓練班。”編姐說。
“什麼人教過她?”我問。
“你以為是紐約藝術學院?還有導師專門教授演技呢。”壽林說,“不過是臨記出身。”
“不,”編姐說,“姚晶沒有做過臨記,斷然沒有。”
“第一部影片叫什麼?”
“《戰爭玫瑰》,”壽林說,“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年東亞影展,我爹有份做評判,她被選出做影后。”“是嗎,楊伯伯去做過那種事?真沒想到,那麼德高望重的人。”
“去你的。”編姐白我一眼。
壽林說:“閒話少說,讓我把事情串連起來。姚晶,四十年代在上海出生,六十年代南遷來港。大抵十五六歲左右,參加電影公司做演員,旋即拿影后獎,七十年代大紅大紫,於全盛時期結婚,歸宿美滿,事業雖略走下坡,但快樂家庭足以彌補,不幸天妒紅顏,終以心臟病猝發,英年早逝。”我聽完之後,也覺得很中肯,應該是這樣。
但仔細一想,當中有許多漏洞。
加人影圈,已十六歲左右,那麼自一歲到十六歲,她做過些什麼?認識什麼人?這完全是一片空白。
我說:“我要看一看有關姚晶的資料。”
“還用到資料室去?梁女士在這裡。”編姐說。
“不,我要的是極早期的訊息。”我說。“早到十五年前?”編姐說。“更早。”
“她沒有進電影圈之前的事,誰知?”
“你們不是青石板地都掀得起來找蛛絲馬跡嗎?”
編姐側側頭,“是,對當紅女明星的即時新聞,我們會努力搶。”她說,“但是姚晶,她已經過時了。這次她去世後追新聞來做,不過是最後致敬。”
“致敬!”我心一跳。
“做公眾人物最怕什麼?”編姐笑,“你以為是受騷擾?”
“是坐冷板凳。”壽林接上去。
我覺得很難過。“姚晶過時了嗎?”
“三十多歲,怎麼不過時,戲都不賣座,演技精湛又如何?觀眾平均年齡只有十三至十九,他們乾脆回家看他們的媽豈非更好。”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