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部分

反應,便破口大罵。管得住自己的腦,卻管不住自己的心,第二天仍然接他的電話。約了見面再雙雙爽約,說了訣別又在電話裡吵架,終於她說:“不要再聯絡我。”男人答:“謝謝你幫我下了決心。”仍然牽扯了很久,互退禮物又互贈紀念品以“睹物思人”——到最後,白茫茫一片大地,可是不乾淨,這裡那裡都是雜物、野草和碎屑。

女友苦笑,我看出她並不想笑,只是繃緊每一寸已經漸漸老去的肌膚,讓眼淚不至於落下:“為什麼我就不能像電影電視裡的女主角,優雅轉身?我也是一個讀書人呀。”

——為什麼一定要做到?

我對她說:直到這一刻,直到你傷得這麼重,痛得有如斷手斷腳,我才能相信,這不是一段韻事、一次風月、一杯無辜的下午茶,這是血肉相連的深愛。命運是一隻白頭翁,來過你肩頭,遺下一顆種子,於是你肩上長出了一棵樹,根鬚深深地,進入你的心臟,現在,連根拔起。

指尖進了一根小刺,拔出來,會疼得吱哇亂叫。我不會譴責那淚紛紛的病人,所以,親愛的你呀,不要責怪自己。沒有人能夠,在痛的時候,從容淡定。你不是關雲長,刮骨療毒,你也不是戰神劉伯承,不打麻藥剮掉一隻眼睛。他們是傳奇是神話是星宿下凡,你不過是,不過是一個人。

愛有多甜,失愛就有多苦。初遇如閃電,照亮你的世界;訣別就是霹靂,一記一記落在你身上。相抱多久,分開,就有多少撕裂的苦。

都說分娩的痛是十級,但他們沒說,那最多,也不過是三天三夜。而全世界都在幫助她,媽媽替她擦汗,丈夫緊握她的手,小護士一直在說:開兩指了開三指了。失戀,會痛這麼久,甚至可能橫亙你的半生,你卻必須,獨自支撐。一個一個夜裡,你不能睡,閉上眼睛你看到他,你想他的好,你問為什麼你留不住他;你念他的壞,你自責何以當初沒有發現。你想抱他,卻控制不了指間要扼死他的衝動。你終於睡著,卻在亂紛紛的夢裡哭著醒來。你夢到什麼,是你殺了他還是他殺了你,衝動有如晨勃,悄然發動,你想給他打電話問平安,然而你說過:此生永不再見。

三十歲了,再學抽菸是不是太晚,你偶爾醉去,卻在胃痛裡後悔。胃痛是聽起來這麼詩意,事實上讓人不欲生的痛,正如失戀。

然後,你仍然黎明即起,挽起頭髮,抹淡淡的口紅,上班時的你仍然精明幹練、語笑晏晏。你的笑容是你的畫皮,在你面板上搖搖欲墜,隨時會脫落。你在剎那間,知道自己不過是紅粉骷髏。

面向全世界忍痛的你,為什麼還要在他面前,苦苦支撐?撐得這麼辛苦,能得到什麼好處?難道就為了讓他嘉許一句“你真懂事”?

所以,如果你想問他那庸俗的問題,比如“你愛過我嗎?”或者“你還愛我嗎?”或者“如果沒有這個那個(一切他說的妨礙你們在一起的原因),你的選擇是我嗎?”就問吧,並且假裝相信他的回答。

然後,你可以轉身離開;也可以在轉身之前,先踹他一腳;甚至,如果你餘恨未了,走了幾步之後,再轉身踹一腳——當然了,前提是,你確定他不會還手。

他不再是你的愛人,你不用介意在他心目中你的形象。他覺得你端莊高貴有如女神,他也不會回頭;他被你女鬼般的醜惡面目嚇壞又如何?是他瞎了眼,正如你曾經瞎了眼,你不知道你深愛的男人只是庸常之輩,他會背叛,會猶豫,會將你深深傷害。

這一場大戲,已經黯然收場,分手,不過是最後出的字幕,有幾個錯別字有什麼關係,男主角反正已經退場了。反正,你也不能打電話給他,說:“這次分手太失敗了,不如讓我們重新分一次手吧。”女友哈一聲,笑落了一臉的淚。

她和我,都知道:下一次分手,會是另一個人。下一次,一定比這一次漂亮——也就是說,下一次,她的愛,越給越少,漸漸趨向無……

不一樣的福袋

楊德昌的電影《一一》,中年男人邂逅三十年前的愛侶,在異國共遊一週。像人造衛星,進行了一次脫軌試驗並且圓滿成功,他心滿意足回到原有的軌道,對太太表忠心,說:“你不在的時候,我有個機會去過了一段年輕時候的日子。本來以為,我再活一次的話,也許會有什麼不一樣。結果還是差不多,沒什麼不同。”

張愛玲的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負心人在公車上再遇紅玫瑰,她老了,憔悴了——這足以說明她是真的活過。男人滿心都是難堪的嫉意,出言惡毒:“你能碰到的,無非是男人。”女人並不生氣:“年輕的時候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