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如果信景威望夠高又掌握了一支精銳的力量,然後以這種勁頭來算計我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微微搖了搖頭,好在我已經取消了信景統領天下武家的名分,他不可能成長到那一步:而他現在也還不至於這麼決絕,即使怨恨我,也只會耍手腕傷害我的感情。
但無論如何,既然他選擇了怨恨和傷害,我也不可能再完全信任他,我們父子之間,顯然是不可能回覆親密了。意識到這一點,我心中更加感到無奈,也感到更加傷心,其程度甚至比夏津不得不遠嫁東北之事更加劇烈。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無力的揮了揮手,起身回到了裡間。
裡間之內,有三件我最珍視的東西。
第一件無疑是海月刀,這把刀不僅是我來到這個時代的橋粱,也曾經由小夏隨身守護多年,是她留給我的最大念想,而且在我離開人世之後,朝廷肯定會授予神號,海月刀也將作為我的神體供奉在永貞神社之中。
第二件是我正在寫的筆記,一共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名為《吉良物語》,是在我之前的吉良家歷代事蹟,從源希義被平清盛流放土佐國開始,一直到吉良宣直在仁澱川畔遇襲身亡:第二部分名為《太政軍鑑》,是我二十多年治軍、理政和用謀的心得,準備交給現任將軍吉良弘景,作為將軍家訓世代傳承下去:第三部分名為《東山閒話》,準備記述我修行的心路歷程,交給退任將軍吉良信景,讓他能夠體會到我的感悟。
可是,如今看著才起了頭的《東山閒話》,我忽然感到非常諷刺。
在這本筆記中,我能夠記錄什麼?對已故親眷的懷念?被迫將養女夏津遠嫁的無奈?還是被寄予厚望的嫡長子算計後的傷感?抑或是身為華夏人,在統一和發展了〖日〗本之後,堅決阻止自己後嗣向外擴張的矛盾?
“周信,拿火盆來。”我回頭吩咐周通道。
信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取來火盆,點燃了精製的無煙銀霜炭。
我拿起《東山閒話》文稿,毫不猶豫的丟進了火盆,火盆之中立刻騰起了一團火光。
“東山殿!不可!”周信忍不住驚叫道。他非常明白,這三部文稿包含著我的畢生經歷,耗費了我隱居以來的數年心血,不僅對我本人意義重大,而且有望成為吉良家甚至整今〖日〗本的至寶,其價值不可估量。
“不用多事!”我呵斥他道,又咬著牙將《太政軍鑑》撕開,一部分一部分的丟進了火盆。周信不敢阻攔我,只好著魔似的呆望著火盆,臉上滿是痛惜,彷彿看著一件絕世珍寶正在被我砸損毀掉。
最後拿起《吉良物語》,正要撕開燒掉時,我猶豫了片刻,決定保留下來。這一本筆記,並非是我一人所作,還包括有勝賀野元信和已故的葉山安之丞、秋山明義兩人的心血,有一些內容還是之前小夏由他祖父處聽來,然後轉述給我的。所以,我既沒有權力、也沒有理由將這部難得的家族史付之一炬。
“把這個交給紀州大納言”我把《吉良物語》遞給周信,“這是土佐吉良家的歷史,也是上川、勝賀野、葉山、秋山四譜代家的歷史,應該由他來繼承。”
“是”周信總算鬆了口氣,“徒兒這就送過去。”
“去吧!”我淡淡的說道,然後轉身拿起了第三樣珍物。
一是我送給夏津的羽子板,還有我當年偷偷藏起來的“無患子”
球。
我袖著羽子板和無患子球,來到了寺外的山崖邊。從這裡下望,既可以看見幾天前最上家進京的道路,也可以看見夏津居住的涉成園。
而過不了多久,夏津就會由最上家護衛著,離開涉成園前往東北地方。
mō出羽子板,丟起無患子球,我勉強打了幾下,眼中卻漸漸溼潤,眼前也慢慢模糊了起來。而一個不留神,無患子球居然脫離了我的掌控,直直的往山崖下面墜去。
“哎呀!”我驚呼一聲,無比惋惜的看了看羽子板,眼淚終於湧出了眼眶。
“東山殿!”聽到我的驚呼,不遠處跟著的幾名寺僧連忙奔到我的身後,“東山殿!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我把羽子板籠入袖中,轉身平靜的說道,“這裡風有點大,吹得眼睛發疼好了,你們都退下,我這就回方丈堂。”
寺僧躬身退到一旁,讓開了中間的道路。
我慢慢的走回住處,摘下海月刀,平放在膝蓋之上。此刻,我已經無悲無喜,心思無比澄明,閉上雙眼,大半生的記憶紛至沓來,宛如走馬燈似的在我腦海中倒流回去,最終定格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