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戮在熱水淋下的剎那就閉上眼,渾身的肌肉也瞬間放鬆下來。
“我的哥哥,現在可不是享受的時候,請運轉內力罷,把藥力吸入丹田……當然,我會一直看著哥哥的。”花蠶繞到自家哥哥身後,手指在他的頸窩輕輕地按壓,而後順著肩胛一點點往下——最後在脊柱的末端停下,戳了一根寸長的金針進去,“痛麼?”
“你只管做。”花戮淡淡說道。
“很好。”花蠶彎起嘴角俯□,右手手指開始遊移,漸漸從脊椎轉到前方,自臍下徐徐向上,另一手拈著長針,依著那手指行走方向,一根根輕柔插上……兩手合圍,幾乎是環抱的姿勢,“這樣呢,感覺如何?”
花蠶的身子已然大半落入水中,雪白的袖子浮在水面,而那雙細白的手臂,卻是全然掩在水下的。他的頭幾乎要擱在花戮肩上,說話時吐息拍打著花戮披散的長髮,幾乎是曖昧一般的口吻。
花戮一動不動,只是微微吐納,內息在經脈之中運轉不休,由狂亂,到安分,再狂亂,再安分……如此迴圈。除卻針灸在諸個穴道上顫動所帶來的疼痛,浴桶裡的水因為內力的釋放而產生了極大的熱力,漸漸將他白皙的身體染上一層薄暈,之後紅色加深,幾乎要滴出血來。炙熱的藥力在水中擴散,逐漸以花戮為中心形成漩渦,旋轉不止,而後紛紛自舒張毛孔鑽入,與內力匯合,再溶為一體。
隨著藥力激發,鼓脹的感覺也越來越濃重,彷彿有強大的熱氣逼在體內無法排出,讓每一條經脈也都膨脹起來。
花戮的意志很堅定,而神志卻慢慢模糊了。
花蠶的眼早一瞬不瞬地盯在花戮臉上,他知道此時正在緊要關頭,若是不清醒,那麼之前所做一切,便都是白費。
自然,在理智上他是相信與自己同出一地的兵部首座的,然而……
在發現手指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已然把自己精心煉製許久、最為珍貴的保命丹藥塞入花戮口中時,花蠶微怔,繼而勾唇。
花戮感覺到一股清涼入喉,神志也瞬間清晰,他原本以為還需要更多忍耐才能熬過這一關,沒想到,有人意外出手了?
於是便繼續運功,直到神志再次模糊……每當覺著將要忍受巨大痛苦之時,就會有丹藥相助,始終如此。
待一直暴動的內力全數釋入水裡、藥力盡皆進入身體後,桶中水也終於冷卻,花戮張開眼,正看見趴在桶沿上的秀美少年——他一隻手探入水中似在除錯水溫,另一手握著個晶瑩剔透的瓶子,裡面顯然已經快要空了。
花蠶也是沒有想到,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動作機械地給花戮餵食十幾枚藥丸了,此刻見到他睜眼,手腕一翻收起藥瓶,嘲弄似的笑了笑:“我的哥哥,今晚就到此了,去歇息罷。”話說完他徑直走到床邊脫下鞋襪,花戮定定地看著他動作,等他翻身躺好,才一個起身,跨出桶外。
三日後——
早晨卯時正,門外就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花蠶披衣而起,走到門邊,將門開啟。
“兩位施主,住持大師有言,時辰將至,請兩位到大殿參加法會。”門前是個小沙彌,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面上仍有稚氣,可眼神卻很醇正。
花蠶心中讚許,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清元寺是真正有佛氣的古寺,但凡寺中僧人,無一不是佛心端正的修行人,不急不躁,神清目朗。
“這是法會所需肅袍,住持說,請兩位先行換上。”小沙彌手中託著兩套衣物呈上,合十行禮。
“小師父稍待,我與哥哥這就準備。”花蠶把衣物接過,溫和說了句,掩上門。
房中花戮剛剛佩上長劍,花蠶衝他輕輕一笑:“便宜孃的法事就要開始了。”
大雄寶殿之上,左右兩邊都鋪了兩個蒲團,而每一個蒲團上都坐著個長眉低垂的枯瘦老僧,他們雙手合十,眼皮都沒有抬一抬,默然不語。
殿前站著寺裡的老住持玄遠,此時他身穿法衣,一派莊嚴。他見到花氏兩兄弟遠遠走來,便立在那裡,沉聲唸誦佛號。
“住持大師。”花蠶很快走過來,低頭行禮,花戮跟在身後,神情冷峻。
“兩位施主,請隨我來。”玄遠在前引路,把兩人帶到佛像前面。
花蠶花戮對視一眼,花蠶從懷中取出綢帶,彎下腰,雙手舉起送於玄遠眼前:“此為家母遺物。家母早亡,遺體不知所蹤,便請大師以此物代之。”
玄遠同樣雙手接過,安穩地放置在法案之上,香爐之後木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