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楊戩的手扛在肩上,跌跌撞撞走在抄手遊廊上,楊戩步履踉蹌,目光迷濛,他指著天邊的明月笑容遊離道:“絳珠,從前咱們一起在天上看星星看月亮,現在,咱們也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可是為什麼心裡的感覺卻是天差地別的?”
“絳珠,”楊戩站定了,正視著我,他的眼裡閃動著淚花,“要怎樣,要怎樣才能重回到拜堂那一天?我一定不那麼傻,不那麼衝動,誤會你和天君舅舅,如果當時我堅定地相信你的話,相信天君舅舅不是來同我搶新娘的,而只是來參加我的婚禮,那麼我和你現在可能已經……已經有孩子可以繞膝笑了吧?絳珠,我真的好傻好蠢好笨哪!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絳珠,再也回不去了……我所娶的不是我所想的,夜夜共枕的那個人夜夜異夢,絳珠,你知道我有多苦嗎?”
楊戩的淚滾落在面頰上,我撼然地看著他糾結的面容,一時之間,心緒雜陳。心底裡很快便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現在再不是昔日的絳珠了,我是魔君,我有我的責任,那便是重振魔界;我有我的愛人,那便是今晚即將接受手術的海瀾珠。
“楊戩,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扶你回房睡吧!”
楊戩或許是真醉了,又或許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哭哭啼啼期期艾艾地回房睡下。站在床前,看著他眉頭緊蹙的睡容,我幽然長嘆。
對於楊戩而言,穎梨是一場不幸;對於穎梨而言,楊戩又何嘗不是呢?想起自己房間的床板之下還躺著穎梨將死的身軀,我心裡驀地一陣沉悶:不信紅顏終薄命,總是檀郎誤卿卿。
楊戩,真正害穎梨的人是你不是我。如果你不讓她愛上你,她便沒有這劫數。
這樣想著,我心裡好過許多。施法將許多瞌睡蟲喂入楊戩鼻子,再看一眼楊戩睡沉了的面容,我離開了楊戩的房間。
夜半,我帶著婆婆納來到灌江邊,江潮微漾,夜風徐徐,月華如練,萬籟俱寂。
“姐姐,你的朋友住在這江水之中?”婆婆納問。
我點頭,目光悠遠地投向江面。海瀾珠對我的氣息敏感,此刻一定從江底往江面游來了吧?
果然,平靜的江面突然波動,一張淡藍鮫綃從江面上緩緩升起,海瀾珠就坐在鮫綃中央,碧藍的頭髮隨風飄蕩,如霓虹彩玉的魚尾修長地臥在鮫綃之上。
我神情振奮地喚道:“海瀾珠——”然後拉起婆婆納的手飛向那鮫綃。
落在海瀾珠跟前,我向她引薦婆婆納道:“海瀾珠,我找了我的朋友來給你做分腿手術,你可受得住那剜心剝肉的痛苦?”
“如果我有了雙腿,就能追隨你到天涯海角,到地老天荒,是嗎?”海瀾珠的綿綿情話聽在婆婆納耳裡只是朋友間的剖白,她以為海瀾珠之於我,就像她與我的關係一樣。
“姐姐,放心交給我便是,只是分腿手術異常複雜,我們的腿有腿骨支撐,鮫人的魚尾是沒有腿骨支撐的,何處能弄來兩副腿骨啊?有了腿骨,我現在就能給海瀾珠做分腿手術。”阿納沉吟道。
我站起身,丟了句“阿納,海瀾珠,我去去就來”,便飛回真君府。
回到真君府內,直奔房間,掀開床板,看著穎梨雙目緊閉,睡容安詳,平躺在床板之下。我的眼裡驀地閃現出魔光來,毫不遲疑,幾道法力如刀削斧鑿,三兩下挖出穎梨兩副腿骨。那雪白腿骨還滴著晦澀的鮮血,我伸出舌頭舔幹了那鮮血,再看著穎梨血肉模糊的雙腿,依舊施法將那兩條腿恢復如初,表面上看誰也看不出這是兩條沒有骨頭的腿。
召來眼兒媚兒一起飛往灌江邊。將兩副腿骨御風送向江中鮫綃,便和眼兒媚兒一起席地打坐,施法造了一個結界,為婆婆納的手術搭起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屏障。
結界內,阿納接了那兩副腿骨,事不宜遲,開始手術。
結界之外,我和眼兒媚兒屏息凝神,為婆婆納和海瀾珠護法。
結界內傳來海瀾珠的慘叫聲,血光四起,我知道婆婆納開始落刀了,海瀾珠的魚尾正被切割成雙腿一樣的兩段。
海瀾珠的慘叫聲一陣陣揪痛我的心絃。我心痛如絞,傳音給海瀾珠道:“海瀾珠,對不起,對不起……”
海瀾珠的慘叫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哀傷欲絕的歌聲:“掌中無力舞衣輕,泉室潛織鮫綃薄,相思在心苗,憂愁在眉梢,洗盡胭脂等君歸,等得月兒斜,等得江水竭,等得淚溼鮫綃透……”
我一邊護法,一邊緊咬住唇,閉上眼睛任淚水在面頰之上奔流。
“何方妖孽,在此興風作浪?”一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