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好?”
“舞師。”
“么歡?”
“卜人。”
“大鸞?”
“劍客?不,鑄劍!……也不,相劍?”
“相劍師!”
一個女人穿著寬袖的短襖低頭幹活,頭也不抬地替大鸞答道。
大鸞知道是惠娘,桃花塢裡的人都管她叫老嬤,實際上,她沒那麼老。
惠娘今年三十八歲,在桃花塢跟隨塢主允遲已有二十餘年,期間生了一個兒子,不知父親是誰,後來死掉了,再下來,她嫁給桃花塢內的馬伕,又生了一對女兒,就是姜孜姜魚姊妹。
不知道惠娘以前的樣子,現在的她,像個啞巴,從不說話,也不笑,行動起來,又像只伶仃的野貓,不用吩咐,會悄無聲息地替每個人辦好各樣雜事。只是姜孜似乎總是對她有氣,說話間,隨時都會流露出大不敬來。
“老嬤。”她隨桃花塢的人這樣叫,“我需要一些丹青,你去集市裡買給我。”她命令。
惠娘仍是不言語,轉身出去了。
幾個時辰後就帶了丹青回來。
姜尹叫了大鸞來,在中間庭院的蕭牆下,讓他看著,然後吞了一些丹青含在嘴裡,稍稍鼻孔吸了些氣,猛地一用力,漱灑在牆壁上。大鸞以為她在羞辱她母親,有些吃驚,惠娘卻冷著臉不發一言,指指牆壁。大鸞看過去,牆壁上硃紅色和青黑色灑了一片,仔細辨認,卻嚇了一跳。
“這,這不是魑魅鬼怪的群物之象嗎?”
大鸞叫道。
姜尹摸著嘴角的砂紅,古怪地笑了。
“別以為是幹伯的兒子,就怎麼樣,桃花塢的人,個個都有絕技。”
她說完,就走了。來去都悄無聲息,像個幽靈。
惠娘仍是不言語,拎了水過來,大鸞這才注意到,這蕭牆是石做的,漱灑的丹青及時能夠清理掉,看來,這是姜孜練習“口畫”的地方。
1、古怪的老嬤(中)
到了晚間,打起了雷,雨水滴滴答答落下來,大鸞被驚醒過來,腦子裡總是記起古怪的姜孜和她的母親,聽著這桃花塢不時轟隆隆的雷聲,說不出的難受。
大鸞想起了母親。
母親挑了魚回來的模樣,讓大鸞記憶深刻。在和母親生活的這幾年來,母親也和惠娘一樣,很少言語,在桃花涇的冶鐵場打鐵。以前做奴隸時做這樣的活,直練得雙手如鐵,後來父親升了“鍛人”,管制五百鍛工,母親是不用再做了,再後來父親升了“趣馬”,整日和一群馬匹打交道,母親不喜歡,只好躲得遠遠地。誰知道為了躲馬,倒是被父親徹底躲開了她,後來,父親死後,她不得不又重操舊業,只是身份自由了,活兒卻比做奴隸時還要多,時常腫脹了雙手回來,用腳踢他醒來。他揉著惺忪的眼睛,就看見母親肩頭一根柴棍上挑著他愛吃的厥魚,一溜煙有大小好多條。
“起來,挑個最大的吃掉它,趕快給我長大。”
她扯著嗓子,長長地喊一聲,沒有多少感情的樣子,然後打著哈欠倒在地上的草鋪旁,伸著腳,等他坐起來,就能看見她睡著了,嘴裡喃喃自語,掛著涎絲。
這樣的場景每天都要重複,到了秋冬,冶鐵場休假時,她又去做涓工,仍舊是每晚回來,累得倒頭就睡,睡前還會喊一聲,“給我快點長大。”狠狠地,彷彿她這麼辛苦地做工,就是為了使他快點長大。
屋裡,像是一口甕。很快鼾聲在甕裡響起來來,母親在說著什麼話,一聲大;一聲小。聽不懂。
母親從門口進來,雙手拉著大鸞。
“哎呀!兒子,”她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你可是看到你父親了!”
她說完走了出去,穿過長廊時,回頭向他招手。
大鸞想也沒想,披衣跟了出去。
前面的確有個黑影,披著蓑衣,疾步在走。大鸞再也熟悉不過了,那的確是母親的背影。
“母親。”他喊叫,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母親等等我。”
黑影似乎聽見了這背後的呼喊,停了數秒,然而雨滂沱而下,黑影躊躇之間,遮起斗笠,衝出長廊,消失在雨夜深處了。
夜黑,路是怎麼走的,都忘記了,前面似乎有人在嚶嚶哭泣。摸索著這點若有若無的哭聲,大鸞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座黑黢黢的山巒前,停下來,母親在哭。
“……孩子不小心被我殺死了,不過死了也好。瞧,你說過一次,我就記住了,知道‘耕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