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店,等腿養好了,讓他先去秦家崗替咱們探探路”,林鴻文囑咐道,“對了,皮箱我先扔在店裡了,你先替我收著,晚上我過來拿。”
“好”,何穆伸手扶了林鴻文一下,把他送上馬車。看著車子走遠,自己也轉身回去了。
小雪不停,商行櫃檯角落裡的黃曆上寫道,甲辰年臘月二十七,日值月破,大事不宜。
97。
林鴻文沒有直接回中國大街,他在八雜市兒下了馬車,去那兒的賀記糧油鋪買了半鬥米,又提著走到沒人的地方。他抓起一把米仔細看,果不其然,和傅家店那邊的一樣,同樣也摻了發黴的米。林鴻文用力地把手裡的米甩在地上,積雪和米混在一起,都是白色根本分不清,再蹭上幾腳,又都灰不溜秋的。
外面下著小雪,徐卿之在店裡核對著賬目,夥計在前面擦拭著檯面和擺件。門上日本商人送的風鈴響了兩聲,一個穿著洋裝的年輕女子推門進來。夥計放下抹布迎上去,殷勤地問,“姑娘想買點什麼?”
“請問,林鴻文在嗎?”那女子問。
徐卿之原以為是賀瑤,可聽著聲音又不太像,於是邁步走出來。見那女子彎眉杏眼,面板白皙,嘴唇嫣紅。頸間圍著個狐狸圍脖,上著靛青色毛呢大衣,腳踩著黑色長靴。徐卿之見她一身都出自合眾商行,不緊有點訝異,但也一下明白了來人是誰,“你是……茹婷姑娘?”
那女子笑著行了個禮,“見過徐老闆。”
徐卿之更覺得驚訝,“你見過我?”
“不曾見過”,茹婷說,“但經常聽鴻文提起。”
徐卿之向來不喜歡風月場所,留學在外時也遇過站在街邊招攬客人的□□,回來後不管是桃花巷還是薈芳裡,風塵女子給他的印象均是濃妝豔抹,搔首弄姿。所以心裡雖然存著幾分同情,但也都敬而遠之。
眼前的茹婷卻並不像之前見過的那些,她謙和有禮,倒像是讀過些書的。徐卿之招呼她坐下,叫夥計泡茶,跟她說,“鴻文今天動身去上海了,要過完年才能回來。”
“上海?”茹婷想了想,試探著問,“是生意上的事?”
“對”,徐卿之給她倒了杯茶,“外面冷,喝點熱茶緩一緩。”
茹婷一邊道謝一邊把茶接了過來,微蹙著眉毛說,“他已經走了嗎?”
“這會兒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徐卿之看她神情有些古怪便問,“有什麼不妥嗎?”
茹婷說,“我問些事,徐老闆你別介意,我是怕你們被騙了。”
“被騙?”徐卿之有些詫異,“姑娘知道些什麼?”
茹婷咬了咬嘴唇,面露難色,“實不相瞞,我小時候曾被人販子拐走,又賣給了一夥兒騙子。騙子裡有一個人,會說好幾種方言,尤其是上海話和四川話,說得特別好。前幾天,我在桃花巷看見他了。原本當時就想提醒鴻文,最近如果有個人給你們生意做,千萬要注意。可是這幾日他都沒來醉胭脂,我也出不去。求了老鴇好幾天,好容易今天讓我出來了,還是來晚了。”
徐卿之心中一驚 ,心想要是真讓她說中可如何是好,於是又追問了一句,“那以姑娘的瞭解,他們是如何行事的?”
“往常錢一到手,他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茹婷認真地說道,“但如果設的連環套就不一定了,把人騙到外地去,也是有可能的。”
“我沒聽鴻文說給過那人錢,難道是要把他騙去上海?”徐卿之立馬吩咐夥計,“你去趟元和旅店,打聽打聽,鴻文他們是朝什麼方向走的,看看能不能攔住。”
夥計聽了立馬出去找了輛馬車,直奔傅家店去了。徐卿之嘆了口氣,“多謝姑娘跑這一趟,我們不過是想本本分分地做點生意,可是開啟業到現在,就沒怎麼消停過。”
“徐老闆別嘆氣,世道就這樣,你想安穩,它還不答應呢”,茹婷寬慰他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再多留一會兒,看看能不能等到訊息,我也好心安。”
徐卿之剛要說不介意,門上的風鈴又響了兩聲,林鴻文回來了。看見茹婷坐在店裡,不禁怔住了。
“你怎麼回來了?那人真是騙子?”,徐卿之說。
“你怎麼知道?”林鴻文納悶地問道。
“茹婷姑娘說的”,徐卿之解釋道,“她怕咱們受騙,還特意來告訴咱們的。”
林鴻文脫下棉衣,抖了抖上面的雪,回頭看了眼茹婷說,“還真讓你說著了,我今天一大早去找那個陳興來,元和旅店的掌櫃的告訴我,他前天就退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