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迴廊之間徐徐吹過,泛銀光的湘簾被捲動起來,摩挲作響,身後亭亭的花擎於枝頭飄搖,將花叢前孑立的身影斑斕起來。蕭弋舟今日著藏藍軟緞蒲紋袍,只及膝下,腳上套一雙長靴,髮束成一綹,整個人俊逸而清冷,如刀揚戟張。
他的額頭鼻尖還掛著一層未乾的汗珠,勁裝將胸前肌肉的輪廓隱隱洩露端倪。
他彷彿才風塵僕僕歸來。
蕭弋舟信手將馬鞭扔給蕭煜,蕭煜捧著接過,一手揉搓了下被馬鞭甩中的英挺的鼻樑,朝嬴妲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三年前他就跟隨蕭弋舟來平昌了,那時的公主遠沒有現在可愛,軟弱可欺。
蕭弋舟眸色變暗,“換上鮮衣,仍舊是醜。”
嬴妲知道自己又被嫌棄了,黯然地將眼瞼垂得更低,額髮覆下來將她的臉龐匿起。
蕭弋舟又冷眼盯了她片刻。
她只會傻著不動。
他哂笑了聲,從腰間解下來一隻寶藍綴絲香囊,信手扔給鄢楚楚。
鄢楚楚忙不迭接手裡,蕭弋舟道:“給她的,藥膏。”
嬴妲怔忡了一瞬,她抬起頭來,蕭弋舟按下腰間長劍,轉身疾步而去。嬴妲莫名其妙地回頭,鄢楚楚的掌心,正躺著一隻玉瓷瓶。
蕭弋舟疾行過縵回長廊,胸口鼓脹,炙躁難忍。
今日自軍中傳書來,夏侯孝、林平伯等人,也在覬覦沅陵公主,派遣暗衛滿都城搜尋她。
這幾個,都是當年與他一起,被嬴妲拒絕過,踩碎過自尊的人,他們都想一雪前恥,淫掠公主,當眾羞辱她。
第5章 舉案
嬴妲被鄢楚楚引入後廚,煙綠做好了早點,囑咐下人為公子送去,三女在庖廚中用膳,煙綠做的粥濃淡相宜,嬴妲許久沒有嚐到如此好的手藝了,皇宮的御廚也不過如此。
用完早膳,鄢楚楚帶嬴妲到石臺,光滑的大理石砌成的半圓的臺,被打理得光可鑑人,其上摞著一疊疊果脯、蔬菜,色澤各異。鄢楚楚為嬴妲解釋:“廿一那日,你要在這邊料理,我已命人額外請了十名婢女過來,她們都會聽你排程指揮,不過要注意些,公子有些東西是不能碰的。入秋之際,也沒甚麼瓜果好用,所以準備了這些果脯,公子最愛是——”
話不待說完,嬴妲已經拾起了一疊桃肉脯。
鄢楚楚訝然見她拿到近處來。
“你知道?”
嬴妲垂下了臉頰。
她當然知道。
“看來軟軟姑娘記性不錯,這又是誰無意之中說給你聽的。”
嬴妲汗顏,除了父皇,與大皇兄之外,只有蕭弋舟的一些事她還能憶起。但她覺得鄢楚楚的口吻頗為怪異,說不上來為何,好像在取笑她口是心非似的。
嬴妲的臉頰便悄無聲息地紅了。
“也就、知道這點而已。”
鄢楚楚露出信任的神情,看得嬴妲更赧然,她心中有了答案,便不再說這個,幫嬴妲一心瞭解起來,貴族宴饗,菜色應該有多少,葷多少,素多少,這些都是有講究的。
但嬴妲畢竟是皇族出身,這些禮節大同小異,她能舉一反三,基本上講上一遍便記住了,煙綠甚至提醒:“是否要用紙筆記錄下來,畢竟還有五日。”
鄢楚楚以為可行,但嬴妲卻細聲道:“我記住了。”
煙綠疑惑地垂下頭,收撿著手中的碗筷,心下卻不由多了分思量。
嬴妲說話輕聲細語的,也不反抗公子和她們的安排,讓暖床,讓主持筵席,讓她做甚麼,她都乖馴地照做無誤,實在不似傳聞中那位的性格,連鄢楚楚都覺得有些怪異了。
“公子給了一盒藥膏,等會兒到房裡來,我為你上藥,臉頰上的傷,不能再拖了。”
嬴妲下意識捂住右頰,猙獰斑斑的傷口,蜿蜒盤踞於上,火燒的痕跡直沒入右邊鬢角,摸起來凹凸不平,她知曉自己這傷痕的醜陋,臉色落寞地沉寂了下去。
隨鄢楚楚回房後,嬴妲才發覺,原來除了她,早來的四位美婢,都是有自己廂房暫住的,她好奇地打量了下四周,鄢楚楚便掩唇一笑,“我也不知,是笑公子,還是笑你啊,你的住處就是公子寢房,比咱們這可寬敞多了。”
嬴妲臉頰一紅,驀地曼聲道:“可畢竟是兩人。”
鄢楚楚笑了,將她推在鏡臺前,讓她坐下,嬴妲側過頭,不肯看銅鏡,鄢楚楚察覺到了,信手將銅鏡往下一撥,鏡面便耷拉下來,她心細如髮,讓嬴妲微露歉然。
鄢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