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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心病。」陳友利嘿嘿的樂了兩聲,將捏著鼻樑的手放下,順著就朝臺上一指:「來都來了,不上去說一段?」

臺上這會兒演著的,是陳友利新請的兩位小角兒——瞧著年歲比陳卿言剛來慶園時還要小上一些,像是使不盡用不完的力氣一般。

……

「那這麼著,我帶你去了,咱們就打這走。」

「打這走。」

「出了門,咱們奔東南角。」

「東南角。」

「東門官銀號,北海樓,龜甲衚衕,萬壽宮,北大關,河北大街,大紅橋兒,西於莊子,丁字沽,南倉,北倉,走蒲口、漢溝,桃花口,楊村,蔡村,河西務,安平,碼頭,張家灣,走通縣,過八里橋,進北京齊化門,東四牌樓,北新橋,交道口,出德勝門,走清河,沙河,昌平縣,南口,青龍橋,康莊子,懷來縣,沙城,保安,下花園……」

……

「才十七。」陳友利與陳卿言並肩站著一同瞧著臺上,「你剛跟你師父來的時候,也就比他們大一丁點兒吧。」陳友利說著,眼睛便眯了起來,像是在回憶陳卿言當年時的情形,忽的像是想起了什麼,便忍不住拿肩膀碰了碰他,驚道:「我要是沒記錯,你在這兒說的第一場活也是這個吧。」

「難為你記性這樣好,是地理圖沒錯。」陳卿言點點頭,「這也算巧了,不過他說的可比我當時強多了吧。」

「你這人慣能褒貶自己。」陳友利撇嘴不大同意,「我這兒來來回回也經了這樣多的人,但有人給說相聲的扔錢的,你可是頭一個。」

「那也是碰見了獨一份的傻子。」陳卿言到底是給逗樂了,他倒不是為這一樣得意,只是那時的情形如今想起來竟還是這般的鮮活,可自己那時對陸覺的厭惡與嫌棄,今日倒都成了難捨的愛意。

世事難料這幾個字,說的還真是有理。

「你要是想說了,儘管還回來。」將陳卿言送出門去,陳友利到底還是開了口,這些話不說心裡始終不大痛快,「戴春安他……不提也罷,但你總得繼續生活不是?甭管怎麼著,我這兒給你留著地兒呢。」

「哎,知道了。」陳卿言答應得痛快,可心裡卻知道這其中的不易。

他愛相聲自然是從未變過,錯不了的。

只是以他現在這樣的心境,哪兒還有心思逗別人樂呢?

第97章 三歲看到老(陸棠視角)

人們常說,三歲看到老,這話在別人身上是否恰當,陸棠並不知曉,但是放在她親弟弟陸眠之身上,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

這種骨子裡的倔強和擰勁兒,像是天生打孃胎裡混著一身的血肉帶出來的一樣——以至於母親閒話時談起這一樣,總免不得問上一句:「這孩子的脾氣秉性,到底像誰呢?真是要命。」說話時準要拿眼睛睨著一旁坐著看著報紙的丈夫,意味再明顯不過。陸澤川這時便摘下自己的眼鏡,佯裝著不知夫人是說自己的樣子,笑道:「是啊,你說這孩子到底像誰呢?」

陸棠承認,自己在心裡是曾有過一絲對陸眠之的嫉妒的。

說來不過是自己年幼時對「小女兒」和「小兒子」爭寵的一點兒執拗,待年歲長了再回頭看也不過是一笑置之——但父母對陸覺的格外包容,卻是一點兒不差的。

所幸的是陸覺未被驕縱成不可一世的紈絝子弟,那個撒潑打滾兒的頑皮小孩兒已漸漸定格於過去,陸夫人在旁人面前談起來時總要加上一句「別瞧他現在這副樣子,您可不知道他小時候有多頑劣」的時候,陸覺便給了他們這樣大的一個「驚喜。」

喜歡男人?

三不管說相聲的?

陸棠打大姐嘴裡聽到這句話時只覺得耳間嗡嗡直響,像是在一間密不見光的冷房中傻呆呆的坐了一夜,天光大亮時只覺得眼前暈眩,她打了個哆嗦,已經知道了再無有寧靜可言。

恍然間又忽的想起那日自己帶他去廟裡燒香,心中這才明瞭了——原來那時的難以開口竟都是為了今日的種種,他早在那時就瞞著家裡,只不過那時還彷徨著不知做什麼打算,而到了現如今,打算是定了,卻是這樣的要人傷心——

傷心到了極致便成了憤怒。

陸棠不過凡人,不過為人姊妹,不過為人兒女。

怒火燒上了頭,心也跟著偏了糊塗起來,念著的無非是「自己家這樣好的弟弟,怎麼就無端端的走了歪路,定是有人挑唆的」這樣的歪理一旦起了,就無法收勢,恨不得一併朝著那「教唆陸覺學壞的人」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