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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第18章

三日之後,離春再次站在封宅前,抬頭打量門楣,想著今天是最後一次踏足此地,一切麻煩事,終於到了該了結的時候。

“離、離娘子?”

看時辰將近,紅羽出門迎候,端詳了許久才敢出口招呼。只因離春今日一反常態,著了身素白衣袍,束髮的繫帶也改了白綢,乍見時竟飄飄然透著一股仙靈氣。等到她聽得呼喚,側目一望,眸中冷芒四射,那絲清雅立時飄散,反而更見驚悚。

“這是招靈的裝束嗎?倒也別緻。”

離春徑直往夫人臥房走,腳步匆匆;紅羽跟在旁邊,語無倫次地寒暄。行至門前時,兩人同時頓住腳步。只見亦然等在那裡,直勾勾望住離春,眼中含著期盼。彼此無需言語,僅僅相對頷首。

門“吱呀”一聲開啟,眾人撩過黑色布簾進入房內。因採光處全被遮蔽,一時昏暗得令人悚懼。

“您吩咐的東西,已全部備妥了……”

紅羽語音抖顫,但所言不虛。離春大略看看,又沿著屏風踱過一圈,隨後走近角落,燃起四盞紗燈。此舉耗時頗久,等四盞燈亮起,屋中金光彌散,呼吸間似乎也溫暖了些。

離春蹲在地上,起身時堆在膝上的衣褶平順地滑下。紗燈自她下顎處向上映照,一張臉半明半暗,燭火躍動間光芒消長。左頰那塊胎記,紅得幾乎滲出血來。嘴角一絲笑痕,也更顯妖魅。

她輕飄飄滑到另兩人面前,緩聲吩咐他們倚靠牆壁站立,握住對方手掌,無論將來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可鬆開,腳下更是不能。

“否則,出了什麼意外,怕是連我也解決不了。”

講明厲害,離春閃身進了屏風,燃起桌上的蠟燭,黑影立時映出來。那影子仰頭呆立片刻,便動作起來。

通常招魂時,作法巫婆總要歌舞一番。這紅羽早有耳聞,但仍覺蹊蹺。離春實在與眾不同,嘴裡沒有唸唸有詞,只是悄無聲息地著;那舞也不像同行的癲狂抽搐,反而與胡族旋舞有些相似,又含著幾分不同——姿態出奇流暢優美,舉動間卻妖氣縱橫。

身影繞著圓桌轉動,黑色人形在屏風上忽隱忽現。她越轉越快,光影閃動交錯愈加狂亂,看得旁觀者眩暈時,戛然而止,身子撲上桌面,一時間氣氛凝滯。恰在這時,“嗤嗤嗤嗤”接連四響,四角紗燈依次熄滅。

房門密閉,又不曾開窗,沒有一絲風動,怎麼會……亦然急迫地盯著,紅羽卻感覺身周陰氣陣陣,手心已經見汗。

許久,只見暗影緩緩起身,輪廓比先前更是深邃,連在桌上滑動的髮絲都清晰可見。它立在原地,左顧右盼地茫然一陣,終於走出屏風,再去點燃那四盞燈。

紅羽兩人心中若有所悟,定定地望住它。等屋中再次亮起,仔細審視紗燈邊的人兒,雖然面貌穿著全無二致,卻與之前哪裡不同,彷彿那不是離娘子。

這身體平時一舉一動,總是冷峻超脫,現下卻婉約雅緻,行止端莊,眉梢眼角的溫存,更是離春所不能。她漫步到兩人跟前,輕柔一笑,剎那間,玉蝶慣常的表情從那五官中掉了出來。

“娘?!”

“夫人?!”

試探的語音中飽含驚喜,顫抖地伸出手去。“玉蝶”素手按在亦然肩頭,轉臉先對紅羽道:

“聽離娘子講,我去的這幾日,都是你跟在亦兒身邊照料,真是辛苦了!”

紅羽原本將信將疑,此言一出,立時信了八成:離春一口濃厚的長安調,而這時的說話,卻是淡淡的閩南腔。夫人在此地居住幾年,鄉音改了不少,唯有一些特殊詞彙始終無法隨俗,尤其是句中這個“跟”字,一直髮成“宮”音。

除了這一處鮮明,餘下的則曖昧許多。聲音用氣發出,略見空靈,夾帶著“嘶嘶”的雜質,無法細品,但若是裝神弄鬼,離春也無從得知小公子的暱稱啊!

趁丫鬟正辨認時,“玉蝶”自袖中摸出陰陽扇上的一節竹管,掏出裡面的織物:

“這幅繡作,我將它補全了,正好拿給亦兒,也算派些用場。”

亦然依舊發怔,不知上手去接;紅羽見了,一時竟忘了尊卑,劈手扯過,指尖撥弄著上面的繡線。她記得清楚,原先這繡品並未完成,中央那蝴蝶,只刺好了半邊翅膀。而現下卻已翩翩飛舞,且色彩斑斕,雙翅全無差異!這七重翼的繡法,自己多日都不曾學得的,應該不易仿作。而除了夫人,再沒有旁人會了吧?

這一下,紅羽完全確定眼前這人就是夫人。至於那詭譎的聲調,也自在心中作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