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赤裸的潔白的身體。她撫摸著他。
她說,你的肚子上有個傷疤。他說,別人捅的。
你是一個有傷疤的男人。她說。
這裡面還有血的味道。她低下頭吸吮他的傷口。
中午他醒來的時候,女孩已經消失不見。她帶走了他的唱片。
枕頭邊有她一根長長的髮絲。放在陽光下看的時候,突然斷了。
他來到上海的時候,感覺自己在隨時面臨著末日。
每一個夜晚,他都看到這個男人。他的臉俯向放在地上的木盆,肥胖的脖子在他的手心裡抽搐。
他讓這個男人聽血滴在盆裡的聲音。那是這個男人的血。脖子上的黑洞,在抽搐時湧出一股又一股冒著熱氣的血液。是這樣鮮活的芳香的液體。
木盆裡的血凝固成了黑色。男人的面板漸漸褪成了蒼白。象一層撕下來的薄紙。
男人的血終於流乾了。
他身體的每一根脈管都在洶湧著快樂。寒冷卻透徹骨髓。他忍不住在顫抖中發出呻吟。
在此後的每一個夜晚,只有聞著血腥的甜膩氣息他才能入睡。
可是他覺得自己身體裡面的血已經在慢慢地乾涸。
夜晚8點,他騎著自己的破單車去酒吧上班。
半路他在一個雜貨鋪買了一包煙。還有消毒藥水和膠布。在稍微的遲疑之後,
他示意店主給他一盒雙面刀片。
他用一張扔在櫃檯上的舊報紙包住自己買的東西。報紙上有觸目驚心的標題,大意是發現被肢解的男屍,找不到頭顱,正在追查疑兇之類。城市每一天都有可能爆發罪惡。死亡的陰影無處不在。殺和被殺的人,有他們人性的是非標準。深刻而模糊。但如果由社會來衡量。它就立即變得簡單粗糙。沒有人能預料和看透隱藏著的仇恨。
他表情冷漠地把那張報紙揉成一團,丟進了車筐。
女孩遠遠地出現在吧檯邊。他低著頭不去看他。在某個黑暗的瞬間,他們的身體纏綿地交融。可是這一刻,他只把她當成人群中的陌生路人。
女孩在角落是散發著孤獨的藍光。沒有任何男人和她搭訕。她的舊裙和素臉,
似乎引不起旁人的興趣。他腹部的傷口突然疼痛起來。
她一直等到他下班。他發現她手裡拿著他的唱片。他說,為什麼不放起來。
她說,沒地方放。我拿著挺好。她看過去更加陳舊了。裙子,面板,氣味。
甚至土耳其藍的眼線,都已經模糊不清。他看到她脖子上紫紅的血斑。是他
在激情的瞬間吸吮出來的。
心情不好嗎。她說。
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他沉悶地說。我不是你等的那個人。
她微笑。我聽了唱片了。是那個男人給我放過的。他以前就在這裡當DJ。
寂靜的凌晨,當他快下班的時候。這是他放最後一首歌。
Roseismycolour,andwhite
Prettymouth,andgreenmyeyes
Iseemeneandgo
Buttherewillbeonewhowillcollect
Mysoulandetome
她輕輕地閉上眼睛哼唱著。然後在黑暗中伸開手臂,獨自在空曠的酒吧裡轉圈。沒有舞伴。她的舞伴一直沒來。
他們再次搭上午夜的巴士。還是坐在空蕩蕩的上層車廂。他聞到寒風裡面泥土的氣息。巴士正緩慢地穿越寂靜的曠野。天空中有冰涼的星光。
女孩說,在我遇見他之前,我以為自己的愛情是一個夭折的孩子。來不及長大就死亡了。他從北方來到這裡。我知道他不屬於這裡。可是我愛上他。
她輕輕地把臉埋入他的懷裡。年輕的男人的氣味。明亮而溫暖。我請求他帶我走。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不怕吃苦。只要他擁抱著我。哪怕只有一個夜晚也好。
他冷冷地說,他不會帶你走的。他不會想讓愛情束縛自己的自由。
她說,是。他喜歡自由。但他對我許下諾言。
他說,是在(**)之前許下的諾言吧。男人都這樣。
她說,我對他說過,不需要許諾。因為我不期待。但他要給我。
既然許下諾言,我就一定要他踐行。
那座廢棄的公寓修建了大半而後被廢棄,佇立在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