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慈禧還是要方從涿州回京而力言拳民可用的剛毅,偕同董福祥「開導(拳民),勒令解散。其有年力精壯者,即行招募成軍,嚴加管束。」(見《義和團檔案史料》上冊,頁一四五。)
誰知這道「勒令解散」的上諭頒下不及二十四小時,朝命便反其道而行呢!
原來就在當天的午夜,朝中接到一通絕密的情報,說洋公使已決定合力扶植光緒而趕掉慈禧——這是戊戌以後慈禧最怕的一著,如今這最怕的一著就要成為事實,怎能不令老太婆魂飛天外呢?情報的來源是這樣的:
原來就在這天午夜,忽有人私叩榮祿之門,說有機密要事告急。榮祿接見後才知是他的心腹,時任江蘇糧道羅嘉傑的兒子,奉乃父之命親來告密者。這情報透露各國公使已聯合決定向清廷提出四項要求:一、指明一地令中國皇帝居住;二、各國代收各省錢糧;三、代掌天下兵權;四、勒令皇太后歸政。
榮祿得此情報之後,頓時如雷貫頂。他知道在「戊戌政變」中,他當慈禧鷹犬時所做的好事。如今十一國列強勒令太后歸政,擁戴光緒復出。光緒復出,榮祿還有腦袋嗎?所以榮祿得報,彷徨終夜,繞室而行,知道是大禍臨頭。天方亮他就入宮覲見,把情報遞給慈禧。太后覽報,自然更是熱淚橫流,悲憤交集。
這位老潑婦獨裁專制四十年;她誰也不怕,只怕洋人。如今洋人最後真來要她的老命了。在眼睜睜就要投繯自盡之前,她還管得了大清江山,兆民生命?她就放潑,和洋人拚命了。
「政治家」退化成「女人家」
西后顯然與榮祿計議之後,便立刻召開第二次「御前會議」。她在會中講話時首先叫「諸大臣」;在激動之下,她又口稱「諸公」。在中國兩千年專制歷史中,皇帝與太后向無稱群臣為「諸公」者;驕傲跋扈如葉赫那拉氏者,自然更是前所未有,足見其方寸已亂、手足無措之激動情況。當她連哭帶說把「四條情報」宣佈時,全場驚愕,不知所措。端王以下最激烈的親貴二十餘人,竟相擁哭成一片。在激動之下,他們咬牙切齒,立誓效忠太后,不惜一切與洋人一拚。太后也說洋人既已決定開戰,大清亡在目前。既然戰亦亡,不戰亦亡,「等亡也,一戰而亡不猶愈乎。」(見《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義和團》第一冊,頁四八~四九。《史事要錄》所節諸書亦足參考,見頁一六八~一七八。)
這樣一哭一鬧,老太后也就把前一日的對義和團「勒令解散嚴加管束」的上諭一筆勾銷。主和派的光緒、立山、聯元、袁昶、徐用儀、許景澄,同遭申斥,齊靠邊站,朝廷就決議重用義和團對十一國列強不惜一戰了;主和五大臣,其後也相繼被殺。
六月十七日(陰曆五月二十一日)的「第二次御前會議」,因此也就變成了中國的御前動員會議。剛毅、載勳、載濂、載漪、載瀾乃奉命統率義和團。載勳旋即代替祟禮出任步軍統領九門提督。從此九門大開,四郊義和團乃大批湧入北京。日夜不絕(見《庚子紀事》)。真是無巧不成書,大沽炮臺也於此日被七國聯軍所攻佔。(大沽之戰時,美國海軍拒絕參加,詳見下篇。)
德使克林德濺血街頭
北京情勢既如此緊張,十一國公使自然也日夜開會商討對策。他們第一目標當然還希望中國政府剿匪睦鄰。在六月二十日清晨集會時,德國公使克林德(Freiher von Ketteler)乃主張與會公使集體行動,聯袂前去總理衙門要求保護。各使不願偕往,克林德乃單獨行動,乘了他那豪華的綠呢大轎,帶了一個乘小轎的翻譯官柯達士(Herr Cordes)前往總署交涉。行至半途他就被載瀾麾下神機營霆字槍隊章京(小隊長)恩海一槍打死了。轎伕大恐乃摔轎而逃。當時坐在小轎中的柯君,也被摔在地上,把屁股摔成重傷。(據《景善日記》所載,克林德的死屍是袁昶收的,而載瀾則要載漪下令,把死屍斬首,懸於東安門示眾。史家或疑《景善日記》為榮祿偽作。然縱系偽作,書中所言故事亦大多可信。參見《庚子大事記》及摩爾斯前書。)
克林德公使一死,北京的東交民巷,就變成慈禧太后的「珍珠港」了。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發瘋了的老太后索性取出「內帑」(她老人家的私房錢)數十萬兩,重賞三軍和在京津兩地念咒打拳的義和團,要他們在天津攻打租界,在北京圍攻使館,務必把在華洋人趕盡殺絕,以洩心頭之憤。(見《檔案史料續編》頁六一五~六一六。)
六月二十一日(陰曆五月二十五日)她老人家乃用兒皇帝之名,寫了十二道絕交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