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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英國這一計「低姿態」玩得十分巧妙。果然在近代世界外交史上,海約翰就浪得虛名,變成「門戶開放先生」了。當海氏於一八九九年九月電送《門戶開放照會》至英倫時,唐寧街政客還半推半就地來個「有條件的接受」(Conditional acceptance)!「條件」者何,說穿了就是「只開放人家,不開放自己」。一般美國佬(包括若干歷史家!)都以為英國支援美國政策而大樂;約翰黃牛亦以十全十美的收場而心滿意足。

朋友,和英國佬辦外交,要讀書呢!光和肥彭大人出粗氣、拍桌子,有個屁用!

李鴻章段數也不低

現在再回頭看看我們自己的蘇秦、張儀。

在庚子年間,我們這個腐爛的大清帝國,真能在國際間縱橫捭闔,為列強側目而加意防範者,還是那位老謀深算的李鴻章。

不才讀中國近代史數十年,深感近代中國堪稱為「外交家」者,只李鴻章、周恩來二人。不幸周公受制於一個不學有術的暴君。因此他和一輩子稀泥而長才不展,庶民溝壑,真國族之不幸。

李鴻章則在一個腐爛而癱瘓了的帝國體制之內,「與婦人孺子共事」(此語為鴻章與俾斯麥對話時感嘆之言;筆者幼年聞之於曾為李氏幕友的鄉前輩)。受制太多而難展所長,終以悲劇人物收場。周、李二人都是辦「外交」而受制於「內交」,夫復何言!

至於筆者曾為之作傳的外交長才的顧維鈞先生,到頭來只能算是個不世出的「技術官僚」(technocrat),博士幫首。其在歷史中浮沉,終難望李、周之項背耳!

鴻章在甲午戰爭時以「一人而敵一國」(梁啟超語),兵敗;全國詬怨竟集矢於李氏一人。拳變前夕,李被下放,避禍於廣州。拳亂既作,舉朝上下(包括鴻章自己),又皆知折衝樽俎,和戎卻敵,仍非李不可。因此自六月十五日起,匝月之間,懿旨聖旨詔書十下;促鴻章回京,撐持大局。這時長江二督張之洞、劉坤一也深知才有不敵。為撐持此危局,必要時他二人寧願擁戴李鴻章出任民國大總統。事詳前篇。

鴻章此時一身系國族安危。他在廣州奉詔時,華南震動。兩廣臣民和香港英督均深恐鴻章一去,華南將不免動亂而群起挽留。李氏自己當然也知道,此時朝中西后與滿族親貴四人幫沆瀣一氣。他這個「二虎」之首,一直被他們公開辱罵為「漢」奸的「李二先生」,何能與這群無知而有權的「婦人孺子共事」,所以他在廣州遲遲其行。但是中國將來與八國媾和,鴻章勢必首當其衝,責無旁貸,因此他在廣州,對內對外都要大搞其「水鳥外交」(duck diplomacy 水上不動,水下快劃)了。

【附註】義和團所要殺的「二虎」共有三人,李鴻章、奕劻和榮祿。李實居首。奕、榮二人則互補第二名。

首先他要知道當時中國駐列強使節是聽朝中當權的四人幫的話,還是聽周總理的話。幸好這些使臣如楊儒、羅豐祿、伍廷芳都是他的老班底,沒有做風派,更沒有變節,他可以如臂使指。對列國政情瞭如指掌。為爭取外援,他甚至不惜假傳聖旨。

【附拄】筆者在美國原檔內發現,七月二十日中國駐美公使伍廷芳曾向麥金萊總統親遞由光緒具名的《國書》一件。情辭懇切。大意說大清時局失控,舉世交責,至屬不幸。他懇請望重全球的麥金萊總統能作一臂之援,號召各國恢復舊好,云云(見美國務院公佈一九〇一年「對外關係」原檔)。這件《國書》顯然是李鴻章偽作。蓋北京此時不可能頒此國書,而國書日期為七月十九日繕發,翌日便抵華府更無此可能。清檔中亦無此件。

第二,他要摸清自己朝中的老底子,看四人幫的控制究竟深入到何種程度。幸好這群小親貴原只是一群浮而不實的高幹子弟。亂政則有之,控制則未必。他們對那些老謀深算的老幹部的水鳥政策,是莫名其妙的。(文革期間那個四人幫和這個四人幫,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因此鴻章很快的就與奕劻、榮祿甚至慈禧建立起秘密管道來。奕劻、榮祿原都是李的政敵,但此時救命要緊,他二人暗中對李鴻章是言聽計從的。他二人對西后的私語,其影響力亦不在載漪、載勳之下。

這時北京對外的電訊己斷,但北京與濟南之間的傳統驛馬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仍可照跑。往返一趟需時六日,而濟南在袁世凱治下,與各省會各商埠,則電訊暢通。所以華南各地與北京往返訊息需時八天(見李鴻章與駐滬美國總領事古德納談話記錄,載美國「國務院原檔」一九〇〇年八月二日古氏對國務院之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