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原本應該腥風血雨的奪嫡之戰,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因為一本寫不完的字帖而匆匆落幕。
第二天,太子便在永寧宮門外,看見承恪以差不多的表情,差不多的措辭,向正在擼貓的靜姝發起宣戰。
“靜姝,我要和你爭奪誰才是噗噗心裡最喜歡的人。”承恪指著趴在地上曬太陽的三花貓,鄭重說道。
一夜未睡為弟弟準備學習追趕計劃的太子:“……”
靜姝正蹲著擼貓,聽聞此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不接受你的無聊宣戰。而且,人家叫花花,不叫噗噗。”
“喵~”三花貓也生氣地附和道。
靜姝抱起貓兒走了。
承恪站在原地,垂頭喪氣,好不落寞。
太子莫名從那只有四歲的小身板上看到了一股子滄桑之感。
“承恪。”他走了過去。
承恪蔫噠噠地看他一眼:“太子哥哥。”
“不是說好了要做太子嗎?”
承恪撇撇嘴:“不做了,我昨晚想了想,做太子實在是太難了。何況要成為厲害的人,也不一定要做太子。比如貓兒除了母后之外,誰都不喜歡,若我能夠讓它先喜歡我,嗯……這麼算我也是挺厲害的了。”
畢竟三花貓連宗樾的面子都不給。
他要是能夠征服貓兒,一定可以讓父皇對他刮目相看吧?
太子聰慧,只需稍稍一想,便搞懂承恪的想法了。
承恪雖然聰明,但是性子急躁跳脫,對背書練字這些文字功夫並沒有什麼興趣,所以在功課上總是敷衍了事,挨老師和宗樾的批評。
挨批多了,再加上些流言蜚語,自然會產生自我懷疑,覺得自己不被大家重視和喜愛。
太子摸摸弟弟的小腦袋:“就算你不做太子,不做厲害的人,我和靜姝,還有父皇母后,都會很喜歡你。”
承恪狐疑:“真的?”
“真的,不信我們去問母后。”太子點頭,牽著承恪往殿內走去,繼續道:
“每個人的專長都有所不同,比如我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所以在學業上自然事半功倍。你雖然不擅長於文縐縐的東西,但是卻在算數上格外敏銳。”
承恪想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
“你將來可以成為掌管戶部、國庫的肱骨之臣,就算不能,那做一個閒散的親王又如何?”
太子捏了捏弟弟肉乎乎的小手,語氣溫和:“我是你的兄長,將來會永遠護著你,你不必要勉強自己成為任何不想成為的人。”
此時的承恪還不清楚這句話的分量。
直到他後來進入朝堂,提新政,罵庸臣,得罪了無數舊貴族和小人,卻從來沒有受到訓斥,還能順利無阻地推行惠民新政時,他才緩緩領悟兄長在背後為他頂住了多少壓力。
兄長總是他一往無前的底氣。
……
太子登基的那一年,被幽禁的宗齊光病得快要死了。
茶玖去見了他最後一面。
宗齊光渾濁昏沉的眼珠在看見茶玖的身影時,頓時爆發出仇恨的亮光,在那張枯槁的面容上尤為詭異。
“陸昭玉,你怎麼敢來我面前?”他氣若游絲,卻難掩恨意:“你對自己的兒子便傾囊相授,扶著他一步步坐穩皇位。對我則陰陽兩面,暗中謀算。你和宗樾都是可恥的反賊。”
茶玖定定地看著他:“我對你,對當今陛下的教導都是一樣的。寅時讀書,飲食剋制,偷懶時要受罰,做錯事要反省。宗齊光,我對你從來沒有藏私。”
宗齊光冷笑。
茶玖繼續道:“即使你天資一般,但是勤奮可補。若是連勤奮都做不到,那或許仁慈可補。但是你什麼都沒有,讓你繼續坐在那個位置上,無異於將百姓和整個晟國放在火堆上烹烤。”
她越說下去,宗齊光越是覺得臉頰發燙,惱羞不堪。
他咆哮道:“別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你和宗樾根本就是蛇鼠一窩,謀算好的!就算我聽教,勤勉,仁慈,你們一樣不會讓我穩坐皇位!”
“我會。”茶玖毫不遲疑。
宗齊光愣了:“什麼?”
茶玖道:“即使你父皇對陸家的恩情只是一場算計,即使我早已知曉你為我準備了酷刑暗室,但只要你能做到我剛才所說的任何一點,我都會盡力輔佐你。”
“可是宗齊光,你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她的言語真摯,眼神坦然,毫無虛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