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能低下頭來凝視著我。他的面部輪廓如刀刻一般,正面看時尤顯俊美。這小小的白衣少年,面龐雖略顯稚嫩一些,但眉宇之間已隱有英氣顯露。他眼中還帶著淚花,但那種複雜的神情,不知何時已然悄然隱去,他的嘴角,甚至已然是含著微笑了。
他的發上戴著一頂精巧的銀冠,上面鑲有一顆奪目的明珠。這不是龍族中人用以彰明身份的碧海明珠麼?莫非他,也是我們神龍一族?
我呆呆地看著他,他的笑意卻更深了:“十七表妹,真是許久不見了,若不是你髮髻上的碧海明珠,我還真是認不出你來了呢。”
我後退一步,疑惑地看著他。只聽他柔聲說道:“十七表妹,你定然是不認得我了,可是你出生的時候,我曾隨父王來東海看過清遠姑姑和你呢,”
清遠姑姑?那不是我的母親清遠夫人麼?
他定定地看著我,聲音更加溫柔了:“十七表妹,我是敖寧啊,西海龍王的太子,你的大表哥。”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會有多好。
那年大表哥是隨著他母親來給夜光夫人祝壽的,他們在東海共停留了七天。那七天他帶著我四處遊玩,我們騎魚釣龜無所不為,甚至還偷走了父王最為鍾愛、而我和大表哥都特別討厭的飾品黃金瓜,把它丟在了人跡罕至的荒海。
現在想起來,那短短的七天,該是一生之中最為美好的時光吧?
再相遇時,他已是威儀赫赫的西海太子,一呼百應,從者如雲。我躲在殿上厚厚的帷幔之後,遠遠地看著他端坐在父王的對面,應對寒暄自如。昔日那種溫暖動人的神采,似乎已在他的身上蕩然無存。唯有眉宇間那種冷峻挺拔的英氣,是日益明顯起來。
我們再也沒有單獨相處過,更談不上一起玩耍。我一直都想問他那天哭泣的事情,但根本沒有機會。
當然,我更加沒有機會對他說起,在年幼的十七心中,暗暗許下的那個誓言。
李府青嬋
“叮鈴”“叮鈴”,素秋手中的金鈴被她輕輕搖動著,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揚州的街道寬闊而潔淨,初冬的涼風吹過我手中執著的長幡,幡布舒展開去,清清楚楚地顯出了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驅邪降魔!
街上的行人都好奇地看著我們,有小孩子膽子大的還跟隨在我們的身後,歡聲叫道:“驅邪降魔!驅邪降魔!”
素秋目不斜視地緩步前行,她那超凡脫俗的相貌,一路收集了無數人仰慕的目光,我只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哎呀,這位道長真是……嘖嘖,長得好象神仙啊!”“長得象神仙有個屁用,我們這前前後後來了那麼多和尚道士,都說是有大神通,可李員外家那妖怪怎麼也驅不走!”
妖怪?我與素秋幾乎是同時霍然轉身,兩隻手不約而同、奇準無比地揪住了一個漢子的衣襟。那漢子正是方才說到李員外家妖怪之人,約莫四十上下,臉色黃胖,打扮得象是個尋常商賈,此時被我二人揪在手中,嚇得一張黃臉變得煞白,結結巴巴道:“你……你們想……想幹什麼?”
“哄”地一下,他身邊的人全部都退後三步,恐懼地望著那個漢子,方才與他說得正熱鬧的另一胖子更是滿臉難以置信之色,望著他道:“你是妖怪?”
那黃胖漢子慒了,大叫道:“我不是妖怪!我怎麼會是妖怪?趙老二,我是黃家武啊,你難道得了失心瘋了,怎麼會說我是妖怪?”
那趙老二又退後一步,瞪眼道:“你說你不是妖怪,那這兩位道長為何同時都將你捉住?你看看那個上面,”他短胖的手指指向幡上,一字一頓說道:“驅、妖、降、魔,難道你看不清楚嗎?”
原來如此!我和素秋相視一眼,兩個人幾乎笑出聲來,我將手掌一鬆,素秋也連忙放開那黃家武,向四周避之不迭的人群揚聲道:“各位誤會了,我們只是聽這位施主說到妖怪之事,一時心急,便將他揪住,實在只是想打聽打聽那妖怪的始末,這位黃施主倒是個真真正正的人,並不是什麼妖怪!”
她這麼一說,眾人不約而同地“哦”了一聲,便有人不滿地說道:“你這位道長忒也性急,這樣冒冒失失將他揪住,咱們揚州人都是被妖怪嚇怕了膽子的,哪裡經得起你這樣咋乎?”他周圍的人都紛紛稱是,甚是埋怨我二人行事魯莽。
我和素秋哭笑不得,但經此一事,也看得出此地妖氛確是極為猖獗,否則當地人也不會這樣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但這樣一來,距離倒是拉近了許多,眾人七嘴八舌地講起揚州城中妖怪之事,倒省了我二人去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