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僻處,朱友仁鑽了進來,“太平,趙大人來拜!”他說了這一句,回身將門簾高高掀起,裡外視線,都無阻隔了。
這是件很出人意外的事,陸太婆要辭謝,王翠翹想回避,都已不及;因為趙文華已由趙忠陪著,踱了進來。於是羅龍文便又自然而然地負責起了居間引見之責。
“太平,請這面來。”他將她引入主位,隨又上前迎接趙文華。
“多承費心,感激之至,我特為道謝。”趙文華向羅龍文拱拱手說。
“我不敢居功,費心的是這位陸老太太。”
“是,是!”趙文華抬眼一望,整一整衣襟,“想來這一位就是陸老伯母了。”說罷,回身向趙忠吩咐:“取氈條來!”
這竟是要以大禮拜見,陸太婆急忙說道:“萬萬當不起,決沒有這個道理!”
“老伯母不必客氣。我跟令侄在朝中交好,親如手足,理當執後輩之禮。”
“不是這麼說,不是這麼說!趙大人朝廷柱石,身分貴重。我怎麼敢當大禮?”此時紅氈條已經取到,陸太婆越發著急:“羅師爺,羅師爺,請你千萬擋住趙大人,不要折了我的壽算。”
“既然如此,”羅龍文便橫身攔在中間勸道:“趙大人,就請起禮相見吧!”
趙文華原就是等他來這麼一勸:“恭敬不如從命。”他說:“我就放肆了!”
說罷,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陸太婆連忙還禮。禮罷落座,趙文華殷殷致謝,盛讚禮堂布置得雅緻華貴,說可惜老母在京,不能親眼看到,否則一定很高興。
恭維得很懇切,陸太婆自然高興,向後望了一眼說:“也多虧這位小師太幫我的忙!”接著微微轉臉向後:“悟真,你也見見趙大人。”
王翠翹在陸太婆身後,原是有意借柱子障蔽,又半側著臉,所以趙文華不曾注意。等她一踏出來,正面相看,突然間象著了電似地,身子微微一震,兩眼亂眨了一會,隨即視線發直了。
直到王翠翹合什為禮,趙文華方始警覺,“不敢當,不敢當!”他欠一欠身答了禮,轉臉問道:“這位小師太是本庵的?”
“是!法名悟真——”趙忠嘴唇牽動了一下,似乎還有句話想說未說。
羅龍文了解他的意思,是不便當面說奇“悟真”的來歷,縱然如此,多少是件尷尬的事,所以他趕緊把話扯了開去。
“大人,有件事我跟趙總管商量過。”羅龍文看一看陸太婆說:“當著陸老太太在這裡,正好說定局。”
“是,是!請見教。”
“是補祝太夫人的千秋,文武官員以及鄉紳的內眷,理當到壽堂來一申敬意——”
“阿,啊!”趙文華不自覺地打斷了他的話,“小華,不是你提起,我竟未想到,敝眷不在這裡,魚軒蒞止,何以應酬?這不是件大大不妥的事嗎?”
“是!是有點不妥。如今只有作個權宜之計。大人與錦衣衛陸大人在朝情如手足,真正是通家之好。因此,我有個唐突的建議,請,”羅龍文看看陸太婆說:“你老人家不要罵我在替你招攬閒事。”
聽他這麼說法,陸太婆已能料到是怎麼回事,只是矜持身分,不宜道奇,更不宜先有表示,便裝作不解地說:“羅師爺,我沒有聽清你的話。”
“是這樣,”羅龍文略一沉吟,正對著趙文華說:“大人,我覺得大人不妨請陸老太太費心,代為接待女眷。”
這當然是個很好的建議。但趙文華生性多疑,又最怕吃虧,所以心裡雖已覺得事情非這麼辦不可,但仍舊要想一想,是不是羅龍文想借此機會來抬高陸太婆的身分?因為,他已從這幾天時常陪在左右的朱友仁口中,知道陸太婆是怎麼樣的一個“外場人物”了。
陸太婆卻真不愧是“外場人物”,一看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而趙文華意存躊躇,便知有所顧慮;而所顧慮的,無非是怕外人誤會她跟趙家的關係如此之深,倘或她打著他的旗號有所招搖,出了事於他的前程有礙。
因此,她覺得必須有所表白。而首先需要表白是,她確是此時才知道羅龍文有此打算,決非預先商量好了,有意找個藉口,藉此因緣附會,自高聲價。
於是,她略略沉著臉說:“羅師爺!趙大人領兵來救百姓,凡在子民,無不感激,就是這個緣故,又念著舍侄跟趙大人同殿為臣,所以我來管這個閒事。不過管閒事也有限度,效勞效力,憑我自己的一點心,能做到怎麼樣就怎麼樣,至於替趙大人代為接待拜壽的堂客,當然也是效勞的一法;不過,這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