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方位,是龍口不假,一瀉而出,將去到何處?
丹心沒想到,他們會困在終點。在這山腹金宮,看不到歲月的流逝,所有蒼老荒蕪掩藏在金玉不朽的皮囊下,至貴至美,卻也令人枯寂生厭。三人猜測外間日落月升,大地無聲,有一種生在深坑墓地的彷徨。
璇璣咬牙沒有哭泣,丹心尚沒有放棄,她不想示弱,不想被看輕。長生也不驚慌,挑了當年在北荒的趣事說給她聽,兩人都沒有催促丹心。
丹心找得累了,與兩人回寢宮圍坐。金絲楠木的圈椅上,墊了織金坐褥,一邊置了銅鎏金掐絲琺琅鑲玉方鼎,鼎上繪了巫師癲狂起舞,祭祀龍神的景象。世人妄求不死卻不得,長生不老也好,千秋霸業也罷,到頭來一場空,只有黃金不腐,冷望人間。
三人出神看了半晌,嗟嘆不已。
“今次我能出去,就乖乖回家,再不胡鬧。”璇璣想起父母盼望的容顏,忍不住心下一酸,見丹心神思恍惚,就問,“你呢?還會去蒼堯麼?”
丹心精神一振,凝視寢宮的陳設,說道:“我既學了阿焉尼鍊金法,自當把它流傳於世,千姿有傾國的財富,正合我煉器試手。”
“在你眼中,煉器之術比起黃金,珍貴得多。”璇璣似是惋惜似是讚歎,他不貪權勢財富,才是男子漢所為。
“魚和熊掌,也可兼得。”丹心慧黠一笑,卸下身上的青布包袱,捧出一卷書來。璇璣定睛看去,竟是薄如蟬翼的金箔打造,燦然寫滿阿焉尼語。長生失笑道:“這是在書齋找到的?你手腳真快!”
“一兩金可得三千七百張金箔,你猜這一卷書,有多少頁?”
璇璣想了想道:“這卷書約厚一寸,莫非有上萬頁?”
丹心搖頭,“二十萬張金箔,才能整合一寸。”
璇璣與長生震驚起身,圍攏來看,捨不得翻弄撥動,生怕釀成大憾。
“我中原造金箔,須用產自蘇杭的烏金紙,包扁金而入,百層一束,用打金椎捶至寸許,停一日,易紙添灰,捶至四寸寬方成。但阿焉尼沒有烏金紙,用的是羊皮,竟也能煉出如此金箔。”
“這等輕薄,又如何刻字?”長生問道。
丹心苦笑沉吟:“我也想找出其中奧妙。金礦易得,技法難求,如無登峰巧技,織金峰不過是一座礦山。金子挖盡,也就荒廢了。有巧匠妙手偷天,通天城黃金宮才成了人間盛景。”他依依摩挲金頁,娓娓說道,“這部阿焉尼大典,通錄皇朝三代以來的歷史與著述,我能讀懂的不多,說不定裡面就有金箔刻字之法,只好偷回去請老爹通譯出來,公諸於世。”
璇璣撲哧一笑:“你有這等心思,阿焉尼大帝在天之靈,會寧願你多偷點書,把他們的盛名傳揚出去。”
長生摸了摸書封,不捨地道:“可惜我看不懂,不知道那裡有沒有易容的書,唉,空入寶山……”
丹心笑道:“易容這等奇藝,都是口口相傳,秘不授人,北荒這等地方,哪裡會有典籍流傳?還是請你師父寫一部罷!”
長生釋然道:“不錯,除了我家少爺,別人沒這能耐。”丹心見他誇口,動了勝負心,傲然說道:“不等紫顏寫出來,我會先他一步,融南北鍊金法於一爐,為千姿稱帝鑄九鼎,定北荒盛世天下。”
長生微笑,“這樣也好,少爺最愛收集器物,回頭你不妨多煉些把玩小件,容我為少爺求一些。”
丹心瞪眼看他,自知一時意氣,落了窠臼,笑了搖頭,說道:“好,煉器不難,不過求來的算不得本事。出去我便把這出神入化的鍊金技傳你,你既要送人,自己煉製最有誠意。”
長生登時呆住,璇璣吃吃偷笑。
三人說說笑笑,不知捱了多久,終究耐不住睏倦,各尋了一張繡床和衣睡了。丹心雙目雖閉,心卻無法入眠,想著是他太過自信,才把長生和璇璣拖入到這絕境。
煉器師,若身在器中,如何煉之?不識廬山真面目,他身在山中,不過比山石多口氣,曾經的狂妄曾經的不屑,都無法使他慧眼如炬,看透箇中真假。
一葉障目,他被遮住的,是什麼?
丹心不由重新審視他的一生。出身煉器世家,鐘鼎玉食,少小成名,一路康莊大道走慣了,不知何為失敗。於是他輕視唾手可得的一切,自覺玩樂亦非小道,可以孜孜求之。都說人外有人,他卻不以為然,只覺煉器一道不過爾爾,無非求精求細。
如今到了通天城,見到通天城這浩然壯麗的景象,才知道大匠在出神入化的手藝之外,尚有睥睨天下的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