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讓!”他像一頭蠻牛撞開了數人的包圍。
“婁敬!”我手上加力,逼的他回頭,“謝編修……”我嘆了口氣,暗啞道,“已經去了……”
何猛愣了一下,扭身掙開我的拉扯,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
“攔住他!”身側一聲大吼,禮部尚書魏老頭束冠歪斜,目露狠光,“事已至此,大家還能怎樣?!”
“還能怎樣……還能怎樣……”吼聲在廣場上回蕩,一眾官員如夢方醒,決絕狠戾取代了先前的呆愣驚慌,個個撂起袖子、目露殺氣。
是想一不做二不休?!我暗叫一聲糟,翻身越過何猛高大的身體,夾起雙臂震開左右偷襲。
“大人!”身後響起何猛一聲重吼。
我沒有回頭,從袖管裡取出白笏,淡淡地掃過一張張嗜血的紅眼。雙臂運力,氣衝掌心。只一下,象牙笏完整地沒入青石地,白色的笏頭與地面平行。允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位肯定也已知曉。一個謝林就夠了,不用再犧牲下去。
僵持著,眾官不敢上前,卻又磨牙瞠目,好似圍獵的豺群。
“王命到!”殿內一聲唱和,殿外急急跑來一群御林軍。
“眾位大人還不跪聽聖意?!”內侍長眉目帶厲,大聲怒喝。
那些人極不情願、極不情願地步入大殿,我扯了扯何猛的衣襟,與他兩兩跪下,身前平放著謝林漸漸冷卻的屍體。
“眾卿無視王威,聚眾毆鬥,孤病中疾首。特命三閣今日不必上職,長跪青穹!”內侍長一口氣道出口諭,四下一片寂靜。
“文書院編修殿前妄言,紊亂朝綱,罪不可免,同責相罰。”
此言一出,殿內傳來輕笑,刺耳刺心。
“為何?”身邊傳來切齒之音,“為何?”
我垂著眸,看著何猛厚實的手掌狠狠攏起。
“為何?”他一直唸叨著這兩個字,一洗過去的唯諾之情,敦厚的面容染上一層厲色。眼見御林軍將謝林抬下,他重拳落地,砸的青石板隱出裂紋,“為何?”
相信這樣的疑問滲入了每個人的心底,只是……
我看著面露諷笑、輕鬆理冠的臺閣官吏,他們該是認為眾拳殺人,其中罪責王上難以計較,此事就以罰跪結束不了了之吧。
臉上的烏紫紅腫卻掩飾不去文書院編修眼中的怒焰、眉梢的不屈,恨意更盛。
我看了看身側挺直背脊的何猛,真像謝林啊,他終是覺悟了麼?權爭中從來沒有中間派啊,從來沒有。而何猛一旦選了邊,就連帶著何御史選了邊,也就逼迫著監察院選了邊。
允之,你這劑猛藥下的可真好,震醒了多少人,又麻痺了多少人。
王為何對華族一縱再縱?
若我沒猜錯,縱是為了殺,這就是所謂的“捧殺”吧……
……
冬日裡晝短夜長,才過哺食天就褪了色,暈開了壓抑的深藍。
責罰終於過去,眾人拖著疲憊的身體、行姿百態地離開了大殿。我自小習武,長跪之時尚能氣走全身,起步輕快全無障礙。倒是那些文弱書生,只跪了半日就暈倒了大片,連領頭鬥毆的魏老頭都累的打了擺子。只可憐了那些本就有傷的編修,跪了一天再行路不免狼狽。
“不用你扶!”一聲沙啞,只見額角留著血印的路溫揮袖甩開何猛的攙扶。
這一次,何猛沒有沮喪、也沒有辯解,不由拒絕地拎起他,又一把扛起另一名幾近奄奄的編修,面色堅毅地向前走去。
“我說不用你扶!”路溫還在掙扎。
“不要你假好心!”又一聲叱罵
“你是聾子麼?”語調有些無奈
“你……你……”聲音終是弱了下來,三人漸漸遠去。
走出午門,我剛要上轎,只聽一聲大吼:“豐侍郎!”
我停住腳步,偏首看去,怎麼會是他?
“豐少初。”秋啟明語調輕快,很是親熱。
我微斂容,拱手行禮:“少侯爺。”
“唉?少初何須多禮。”他邊說著,邊伸手而來。
我便不留痕跡地向後輕退,躲開了他的碰觸。抬起頭,正攫住他眼中閃過的疑色。
秋啟明再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開口:“今日是我壽誕,還請豐侍郎賞臉一聚。”
我心神一緊,瞟向遠處,卻見振國侯府華麗的車駕邊停著數十頂轎子,探出頭的不僅有那日的幾名帛修院官員,更有詮政院左相麾下的幾位干將,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