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咬著牙強忍著怒火,偏過頭望向一旁的錦頤,就想看看她會是個怎麼樣的反應。
畢竟,便連他這樣經歷過多種場合,一步步坐上總參謀長位置上的人,都有些要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緒,更何況她那樣一個未曾經歷過太多磨練的年輕人了。
然而,當他的眼神觸及到她的面容的時候,他卻發現,她不僅沒像自己所想的那樣面色鐵青,反而還破天荒地對著植田吉三郎笑了起來。
“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日方將我軍在此戰役裡損耗的金錢,以及犧牲華人的撫卹金、房屋重建錢款,一應賠償清楚,並登報對我方以表道歉,這場淞滬戰役自然就可以停止了。”
張騰宇聽見錦頤平靜且條理清晰的說道。
事實上,她的表現,比他想得要好得多。
植田吉三郎聽了錦頤的要求後,好不容易放鬆了的神情,重新又擰在了一起。
“謝司令,鄙人不才,只知道華夏有一句成語,似乎叫做‘知足常樂’。”植田吉三郎說道。
他是在說錦頤太過貪心了。
錦頤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只覺得好笑,驀地就笑了出來——
“植田司令還是不要再說笑了。你們難道不是在我華夏政府,同意了對日方進行道歉、懲兇、賠償以及解散抗日團體的四項要求之後,對毫無防備的我軍展開了進攻計劃嗎?”
不論是從哪個層面來說,日方都是不佔理的。這一點,即便是偏幫植田吉三郎的羅伯特和萊恩,也沒有辦法為他辯解。
所以,正值錦頤和植田吉三郎兩人間的氣氛有些緊張的時候,一直和羅伯特坐在一旁的萊恩,一見情況不對,便斟酌著用詞,立即對錦頤提議道:“謝司令,要不,你還是換個條件好了。”
至於是換掉什麼條件,那自然是換掉“道歉”的條件了。
日軍不會對華夏道歉。這就像當初的合樂裡事件,美國不會對住在合樂裡的華人們道歉一樣。他們都是一個德行,錦頤在提出來的同時,便沒想過植田吉三郎會同意。
她在羅伯特和萊恩期待的目光下,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好像剛剛那個同植田吉三郎針鋒相對的人並不是她。
她直視著植田吉三郎,漫不經心的重新開口道:“既然植田司令的嘴巴是金子做的,輕易不能開口。那我也不強求,剛好我軍在這場戰爭裡花費巨大,武器裝備確實也該是換一批新的了。”
既然不願意開口道歉,那麼幹脆便用你們先進的裝備來進行等價交換吧。
究竟是在東北“滿洲國”剛剛建立的關鍵時刻,自己給自己人扇上一巴掌,毀壞自己帝國的綢繆盤算,還是啞巴吃黃連,將自己部隊的武器白白拿去武裝敵方的部隊,便只看植田吉三郎的這一選擇了。
兩個選擇,無論植田吉三郎選擇其中的哪一個,華夏都是佔便宜的。但平心而論,她其實是希望植田吉三郎能用那些武器來交換——
日本不會因為計劃被破壞便放棄了對華夏的入侵計劃,但時下的華夏,還沒有哪一個兵工廠所造出的武器裝備能夠趕上各個強國的水平。
“鄙人知道了。”植田吉三郎思忖了一會兒,最終說道。
他沒有明確的說他決定了什麼,但在場的幾人都知道,他這是預設了錦頤後面的那一個條件。
張騰宇全程就這麼看著錦頤提著條件。但是,說實在的,饒是他見過的市面不少,但憑著華夏同日本二者間的地位,他最多也只想到了會讓日方作出賠款上的退步罷了。
所以,即便錦頤用來談判的方法,不過是給出了類似於“非A即B”心理暗示。看起來簡單,但因為在場的人都沒料到,卻又顯得極其的難能可貴。
“既然如此,那就等植田司令按照我的要求擬好了協議後,我們再另約時間吧。屆時,希望兩位領事還能出場見證。”
一邊說著,錦頤一邊領著張騰宇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軍中事務繁忙,這舞會我就不再參加了,希望你們玩得高興。”
正了正軍帽的帽簷,錦頤也不多等羅伯特、萊恩和植田吉三郎再多回應自己一句,便領著張騰宇轉身離開了。
“你……是謝小姐?”
錦頤同張騰宇穿過無人跳舞的前廳,正預備跨過前廳,從走廊裡離開,便忽然在前廳與走廊相連線的地方被人給叫住了。
皺著眉,錦頤順著那聲音的方向,狐疑的轉過身去,便見一年約五十、卻精神奕奕的洋人,同樣十分狐疑的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