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口扎心。
她也咬住下唇,心在翻騰。
什麼意思?要她好好地經營婚姻?若他想經營他與小麻雀的愛情,她會阻止他嗎,現在何必管到她頭上?阿雪扭曲的心,扭曲了他的每個善意,而眼底霧氣不但迷濛了她的眼,更扭曲了站在她眼前的男人。
“往後有個人在你身邊照顧,我就可以放心了。”他說出違心之論。
可他但願自己不放心,甘願擔她入心;但願她是自己一輩子的包袱;但願自己一輩子不必放下藍伊雪……然而現實是,在他決定照母親的話去做的那刻起,他已成了她的叛徒。她與他離心,已經很久一段日子了。
她握住捧花的手掐得死緊,扎肉的疼痛感傳不到她的知覺神經。因為他說,他就可以放心了……換句話說,他要將藍伊雪自心底刨出,騰挪出足夠空間,好擺上他的小麻雀?
他傷心、她生氣;他自抑、她自棄;短短几步距離,兩個人都走得沉重無比。
終於,賀青珩就站在兩人面前,品駽不甘心,卻不能不將阿雪的手交出去。
賀青珩握住阿雪的手,她的手指是冰的。他抬眉望她,發現冷漠卻強勢的女子臉上竟出現一抹不合時宜的委屈,他以為沒人可進入藍伊雪冰冷的心,又怎能給她委屈?
因此,賀青珩深看了藍品駽一眼。
“我把她交給你了,往後請你小心翼翼地,把幸福交到她手裡。”品駽鄭重對他說。
賀青珩忍不住失笑,轉過身時,他低下頭在阿雪耳邊輕問:“你要我交到你手裡的是股票還是幸福?”
一句話提醒了阿雪。她挺直腰背,原有的委屈倏地蒸發,臉上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淡笑意,清冷寒意自她周身散發。
沒錯,她是藍伊雪,想要的東西只會動手搶,豈能乖乖地等待別人給?所有的命運都是她自己選的,她不能、也不會委屈。
她強勢地吞下愁悶,篤定而自信地將戒指套進賀青珩的手指。
戰爭,從此刻開啟。
結婚後,她更孤獨了。
阿敘離開家,而賀青珩沒搬進來。除非必要,否則他不會出現。
什麼時候才是必要?很簡單,就是公公婆婆、爺爺奶奶來訪的日子。除此之外,陪伴她的,只有上上下下跳動不停的股票數字和一隻和她一樣慵懶的貓。
賺錢已經無法帶給她太多的成就,初入股市時的興奮感已隨時間漸漸淡去,她賺錢已經賺得膩味。目前,支援著她繼續操作股票的主因,是搶回她想要的藍氏企業的股份。
究竟,與賀青珩的那場婚禮,對阿雪有沒有收穫?
多少有吧。而且在品駽的熱心牽線下,她與爺爺、奶奶的關係冰釋。
她雖刻意扮演雪後,卻不是太成功,心底仍有那麼一小塊地方,期待著太陽的溫暖照射。因此那日,她看見坐著輪椅的爺爺,而奶奶滿是皺紋的雙手握上她手的瞬間,幾時的記憶紛紛回籠。那些曾經被寵被哄被疼的感受破繭而出,將她寒列的心團團包裹。
婚後,爺爺、奶奶經常到公寓裡,帶補品給她、與她說話。
阿雪並不曉得,品駽在背後極力修補她和親人間的關係。但她知道,爺爺、奶奶三句話不離品駽,他們把品駽當成真正的孫兒,老說他有多孝順、多貼心,比自己的女兒和其他外孫們強過許多。
爺爺說,品駽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從小沒有家人,是你們給了我親情溫暖,我當然要特別珍惜。
很諷刺對不?他最最珍惜的,恰是她極力想丟棄的。
下雨了,她走到陽臺,彎身靠在欄杆上。風吹過,雨絲斜飛,一絲一縷打在她臉上,帶來陣陣涼意。
真是久違的感覺,她上次淋雨是什麼時候?記得是在她國小二年級的時候。那次她沒帶傘到學校,而品駽因為有個考試而沒辦法來接她。
當時她獨自蹲在走廊上,眼見雨越下越大,雨像簾幕,一匹匹自天際垂下。學校裡的同學們都離開了,空蕩蕩的校園裡只有她和傾盆大雨僵持著。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寂寞。她覺得爛透了,併發誓這輩子都不要讓自己遇上寂寞。
誰曉得誓言和夢境一樣,都是與現實人生作對的事物,早知道那年她立誓,就該誓言享受寂寞。
記得那天最後,她在走廊上無助落淚,直到全身溼透的品駽出現面前。她問:“你不是要去參加考試?”
他卻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笑得滿面陽光,回答:“考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