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燃一隻深蘭色的蠟燭,放在一個銀盤上。奶奶也曾經點過和這隻一模一樣的蠟燭,每天晚上,在睡覺之前,但直到十二歲我才問了蠟燭顏色的含義。我記得她抬頭看著我,目光沉重。她用燭剪熄滅了蠟燭,皺起眉頭。然而,她還是回答了——一個至今還讓我困惑的一個答案:“因為蘭色是為噩夢準備的顏色,”她說。“讓它們遠離你,或讓它們接近你,取決於你怎麼用它。”
“你做噩夢嗎?”
她點頭。
“每天晚上?”
她把甜點盤推給我。“把最後幾塊吃了吧,”她說,“要不就浪費了。”
我點點頭,拿了一塊兒。我慢慢嚼著,不知道她是不是聽見了我嘴裡嘎吱嘎吱的動靜,我還在等著她告訴我更多的事——告訴我她用蘭色蠟燭做什麼——但是她沒有。她看上去疲憊而懈怠,我看著她蜷縮在沙發裡——身體象一個用法蘭絨包裹起來的字母g——一直等到她睡著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蘭色蠟燭起了作用,或者,在那一刻,噩夢依然在她的腦際縈繞。
遺憾的是,我從來沒有問過她。
我點燃蠟燭,火焰跳動了三下。我感到從肩頭爬上了一縷涼意,象是室內的溫度突然降低了一樣。這並沒有讓我恐懼,相反,這種感覺卻安慰了我。我知道奶奶在我的心裡,看著我,象以往一樣,指引著我。
我把畫筆在顏料罐裡蘸了蘸,開始在鏡子上畫斜線,自西向東,直到黑色覆蓋了鏡子的表面。“夢的精靈永恆,”我輕聲說,“它活在我思想裡。”
我接著把一隻杯子裡灌滿了水,放在笛瑞兒的迷你微波爐裡。剪貼簿裡的魔咒指南里說,我應該喝一杯甘菊茶,每啜一下就逆時針方向轉一下杯子。
水開了。我把泡茶袋放進去,旋轉上升的水氣迎面撲來,甘菊茶的香氣平靜了我的情緒。
我捏碎了四顆小豆蔻,把裡面細小的、棕色的球狀物放在了掌心上。“夢的精靈永恆,”我說,把它們撒在茶水裡,“它活在我的靈魂裡。”
我看著它們消失在水裡,想了一會兒,決定再加一勺香蕉醬,增加預測力;撒一點百里香,增強勇氣和力量。我把它們都放在了杯子裡,然後用一隻剛洗過的勺子逆時針方向攪動它。“夢的精靈永恆,它活在我心裡。”
我啜了一口,仔細體會里面的味道,它們能給我的力量。“願夢的精靈現身,出現在我的思想裡,我的靈魂裡,我的心裡。”每啜一口,轉動一下杯子,直到我把水喝光了,然後把鏡子放在我的大腿上,盯住它看。“黑暗的景象。光明的景象。白晝的景象。夜晚的景象。向北,向南,向東,向西。願你的樣子馬上出現。”
魔咒裡說,我夢到的那個人的臉會開始出現在黑色的鏡面上。我使勁地瞪著眼睛,想在鏡面上勾勒出面部輪廓。瞪著看了幾分鐘,鏡面上卻什麼也沒有。我一寸一寸地搜尋,然後開始懷疑,也許我應該把黑色擦掉,去看下面的那張臉吧。
用一隻手指,抹掉還未乾透的顏料,我在鏡子中間擦出了一個小圈。低頭看。還是什麼也沒有。用上手掌,我開始擦黑色顏料,為了把整塊鏡子擦乾淨,我的手和胳膊都完全被弄黑了。
我最後一次低頭看了鏡子,我能看到的唯一一張臉是我自己的臉。這張臉使我無法逃避地面對了自己的愚蠢,象查德的腦子一樣愚蠢。
整個這件事——包括沒能使魔咒奏效,包括自己在現在這個時候腦子裡還想著查德——讓我真想把鏡子從窗戶扔出去,把玻璃窗再砸碎一次。為了還能發現點兒什麼,我做了最後一次可憐的嘗試。我拿起茶杯,看裡面的那團東西——香蕉與香料的混合物和泡茶袋一起沾在杯子底上——現在已經浸透了我的負能量和不耐煩。我還是又等了一會,好象那混合物會變化從而能透漏些資訊給我,但它們僅僅是變得更混濁了。
我從地板上的髒衣服堆裡拽出一條毛巾,擦掉手和胳膊上的顏料。我又重新看了看那個魔咒指南,試圖弄清楚蠟淚下面的字是什麼,但是沒有用。恐怕我要花掉幾年的時間、實驗不同的原材料才能最後把這個魔咒做對。
我把杯子裡的剩餘物倒在垃圾桶裡,重新跳回床上,在被子底下蜷成一團。淚從臉頰上滾落下來,流在枕頭上。我不理解。我以為奶奶和我在一起;我以為她會幫助我。而現在,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
我擦了擦眼睛,看著我的紫水晶鑽戒。儘管我不願意承認,我知道這恰恰是奶奶現在會對我說的,也是每次在魔咒不靈驗時,她都會說的話——不是魔咒讓施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