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到的是,紙條出去,如石沉大海。
夏天的夜晚,乘涼是件很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於悶熱之中吹得一絲涼風,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會張口呼吸。雖然瑋月有辦法讓蚊子遠離她,可她還是點了一束艾草,暗夜中看著一縷青煙扶搖直上,那是非常美麗的一種享受。誰說蘭艾同焚,賢愚之嘆?說這話的人可能夠靜心體會艾草的一派自然?
靜謐之時的敲門聲總是顯得非常響亮。瑋月此時心靜自然涼,再說只穿著自己改良過的短袖短襖,及膝裙褲,很不願意有人過來敲門,便不應聲。這已是她這兒的規矩,只要她不應聲,別人便不得打擾。那敲門聲果然響了一次後,便停了下來。瑋月舒了口氣,重新躺回湘妃竹床。沒想到才及挨身,敲門聲又起。不緊不慢正好三聲,中間稍有間隔,讓瑋月體會得出敲門人的好整以暇。看那樣子,敲門的人似乎與她耗上了。這還有誰能這麼大膽?只有一個人了。
他終於上門了。拔開門閂,拉開門,探出一個腦袋,果然,外面燈火通明,皇帝正站在門前。
沒想到的是,皇帝隻身走進,還親手替她掩上了門,這才回身打量不敢置信站在一邊的瑋月,見她一身短打,不由大笑出來。“怎麼穿成這樣?太熱?”
瑋月“唔”了聲,不解地道:“今天才想起要過來?我有人話要跟你說。”
皇帝不理她,徑自抱起她一起躺到竹床上,微笑道:“今天是你生日,朕下令不讓她們來打擾你。你不是想過蓬門蓽戶的小日子嗎?朕想你一定不喜歡看見她們。”
瑋月懶得掙開,作為女人,她不是對手,作為狐狸精,她得考慮後果。“朕是誰?”
皇帝失笑,道:“朕是陳君文。”
瑋月沒想到皇帝會那麼說,不由酸他一把:“咦,你還有名字?還以為你就叫皇上呢。”
皇帝只是好脾氣地笑,他為了今天邁出這一步,早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瑋月這幾句話早在料想之中,所以不會很在意。再說想念多時的人即使再不情不願,此刻也還是乖乖地躺在他懷裡,他本來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準備在那麼多人面前吃一頓閉門羹的。
瑋月見皇帝不說曦宇的事,她當然也不急著開口,博弈嘛,誰先耐不住性子誰先露底。再說了,提醒皇帝說紙條相邀的事,她也沒面子。但見皇帝這麼好脾氣,奇怪了,支起頭看著他,滿腹疑問:“你什麼禮物都不帶,好意思就這麼來這兒說什麼給我過生日?”
皇帝乾脆攤開手臂,笑嘻嘻地道:“禮物後面太監拎著,你要就去開門。瑋月,幫我把外面的袍子脫了,我們乘會兒涼,說說話。”
瑋月聽了推開他,嘆息道:“何必非要來這兒作曇花一現狀呢?你又不可能一直這樣,放我一個人清靜不是好?就只說說話可以嗎?”
皇帝看著她微笑道:“各退一步行不行?什麼事都還不是慢慢適應?”
瑋月聞言,知道皇帝這一陣應該也是想了很多,這才會有今天這一出。作為皇帝,他已經做了很大的退讓了,很不容易。可是……,她起身,默默替皇帝解了外面的夾紗罩袍,扔到旁邊一株桂花的岔枝上,想了想,還是輕聲道:“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件事,我要不要不管不顧地離開,回去我來的地方。你來了正好,我正沒人可說。”
皇帝本是滿心喜悅,以為有門了,忽然聽了這麼幾句話,越想越不對勁,悶了半天,才起身捧起瑋月的臉,疑惑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來自哪裡?你不是瑋月?你真不是人?”
瑋月心說狐狸精這個名詞似乎太過嚇人,說出來的話可能毀了燻兒的前程,只得道:“我打個比方。比如說水裡的魚,和地上的人。人可以進水裡找魚,可是魚不能跳出水生活。君文,我這麼叫你行嗎?你們就像生活在水裡的魚,而我們是地上的人,我來這兒相當於人下水,當然我的行為要複雜一點,我正好看到這裡有一個女人上吊自殺,我看這個人長得比較好看,我就化作她的模樣。沒想到陰差陽錯,便和你有了交集。”
彎月照著底下兩個定定對視的人,兩個人眼中的神情都是瞬息萬變。皇帝心頭如霹靂打過,好歹以人精道行強持鎮定,可還是盯了瑋月半天,才說得出話來,“你是妖精還是神仙?”
瑋月一笑,道:“這話又俗了,妖精和神仙是人對我們這些人的無知分類,對人好的,人說她是神仙,對人不好的,人說她是妖精。君文你和我那麼多天,你說我是妖精還是神仙?”
皇帝發現,自己久已成型的世界觀一下被瑋月搞得亂套,擰眉想了半天